张天力虽然拜师学艺三年,奈何资质太差。
偏偏师傅郑乾不死心,闲来无事便调教这个关门弟子,总想着朽木也能雕成花来。
如今这是他第一次出山,先是被一个小姑娘轻松制服,现在又被一条青色巨蟒拦住去路,蛇尾轻松一扫,便将他摔的半天动弹不得。
他挂念着郑宝儿下山找不到他,缓了会儿,便开始发了狠地搬起地上的石块朝青蟒掷去。
他功夫虽差,却一身蛮力,掷的飞快,青蟒身子大,闪避不及,被掷中几次,不禁大为恼火,吐着信子朝他快速扑来。
张天力一见打不跑青蟒,反倒惹怒了它,掉头朝洞里边跑去。
越跑越黑,也不知这山洞有多长,但转了一个弯后眼前一亮,似乎还别有出口,他心中大喜,跑的更快了,身后那青蟒的嘶嘶声也听不到了。
终于到了洞口,刚看清眼前景象,他就吓出一身冷汗,庆幸自己收脚及时。
原来,这个洞口建在半山腰,下面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根本无路可逃。
张天力不禁一阵懊恼,刚一转身,赫然看到一个人影立在阴影之中,正是抓他来的紫衫少女。
她从阴影中走出来,白皙的皮肤被日光一照,莹莹生光,她站在悬崖边,仰头眯眼沐着阳光,山风吹着她的紫衫和秀发,翩翩起舞,一派天真烂漫。
张天力有些失神,但他随即想到她心狠手辣的做派,如今又把他困在此处,心中恼怒至极,刚才还觉的轻盈美妙的一团紫影,像是一团乱草令他难受。
少女一转身,就看到张天力怒气冲冲看着自己,她脸上的浅笑霎时褪去,厉声道:“喂!你还不服气么?”
“我说我服气你,你会放我走么?“
张天力紧握着的拳头,见她猛的转身,语气凶巴巴的,但神情生动俊俏,到嘴边的话软了下来,嗓音低沉,无奈地说。
少女一愣,走到洞口,站在明暗交接处,想了想说:“你服我,我也不放你走。”
张天力一听此言,恨意又起,又恼怒自己竟被一个小姑娘关了起来,就不打算再看她一眼,不再跟她说一句话,闷闷地席地而坐,冷冷地说:“那我为何要服你?”
“啪!”一个软鞭抽在他身上。
少女站在他面前,“我看你服不服?!”
她边说边用力甩着鞭子抽在张天力身上,她的小红马就是这么被她驯服的,她还在山上逮过许多野兽,就不信收服不了一个男人!
一开始他还梗着头,任她打,可眼看着日头偏西,淡青色的云渐渐侵蚀了红霞,郑宝儿在山下焦急找他的脸在脑中越来越清晰,他低吼一声,猝不及防地扑向了她。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小姑娘,意念一起,像孩子打架一样冲过去,全无章法,双臂紧紧抱住她,想要把她绊倒。
这少女正打的起兴,鞭子是下意识挥着的,神思却不知飘到哪里,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便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里,那怀抱里有咚咚跳的心跳声,有很粗的喘气声,还有不同于女子的男人的味道。
她身子一动不动,手没有抽出腰间的短刀去砍他,也没有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竟觉得这个怀抱很舒服。
张大力这才发现怀里人的异样,回过神般松了手,直直站着,喘着气说:“你放我走吧,我还有要紧事要做。”
少女哼了一声,声音却柔了些,但话依旧让他气的半死,“你有要紧事做,我可没有,我说不放就不放!“
说完笑眯眯走到他面前,左右瞧了一会儿,“我娘总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只会说花言巧语,奇怪,你怎么不会说呢?男人为什么不是好东西呢,跟女人有何不一样啊?“
张天力刚要往一旁站一站,就又被她点了穴道,半张着嘴僵直不动。
她还是小孩子心性,从未见过跟自己一般大的男孩儿,紫鸠宫又严禁提男人,但眼前的张天力,身体壮实,圆圆的脑袋,浓眉大眼,身材只比自己高半头,实在令她好奇。
她伸出手摸了摸的他眉毛,摸了摸他的眼睛,捏了捏他的鼻子,像玩弄一只小狗一样,又想起他刚才抱自己时听到的心跳声,她立刻靠近他的胸膛,将耳朵贴上去,听了会儿,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心脏。
目光又落在他的手掌上,她拿起他的右手,将自己的手和他的手对在一起,一缕阳光照进洞里边,延伸着掠过他们的手,一大一小,肤色明显。
她的手心柔柔软软,张天力莫名的脸红了。
“你脸红了!”她放下他的手,欢快地说。
晚霞红灿灿的,晕染着群山,太阳还余最后的一点热,一缕更红更热的光从西边升腾而起,那漫天的火光把晚霞完全比了下去。
“啊!糟了!”少女脸色大变,也顾不上解开他的穴道,急忙朝进洞口奔去。
紫鸠宫四周环山,上山路易守难攻,宫门外是大片的草地,平日里只有一些马在驰骋。
此时却围着数百人,穿着打扮各异,所拿兵器不同,看来是不同帮派,其中以丐帮人数最多,所以丐帮帮主作为首,前来声讨紫鸠宫。
紫烟夫人手中捏着毒镖,目光冰冷,声音怒极反轻,“各位合围我紫鸠宫,意欲何为?今日不给说法,谁都别想下山!“
这大片草地看似平坦,实则处处是机关,是以紫烟夫人才并不为惧。
丐帮帮主上前一步,道:“紫鸠宫杀我弟子,盗我丐帮秘籍,我们还要请紫烟夫人给个说法!“
“跟这帮小娘们废话什么,直接上吧!“
“对,要什么说法?杀人偿命,让她们抵命来吧!“
七嘴八舌,几个帮派的统领激愤难当,纷纷亮出了兵器。
紫烟夫人听他们口中污言秽语,面色一沉,道:“胡说八道!“
话音刚起,手中毒镖齐发,前来讨债的人也都是高手,挥起刀剑挡下。
“动手!“她低声命令下去。
“是!“几个女弟子凌空朝四下散开,这草地上散布着许多栓马桩,看情形女弟子是按方位布阵,开始转动那些栓马桩。
众人早闻这紫鸠宫神秘莫测,行事狠辣,不知将会出现什么情形,皆凝神戒备,但那些女弟子一转之下,大惊失色,齐声喊:“夫人!“
紫烟夫人不等她们喊出,就已知晓机关被人破坏了,双足一点,如一道紫光,倏忽间落在众人之间,掌风所到之处,已伤了两个丐帮弟子,其余女弟子也提剑冲了进来。
“紫鸠宫绝不会杀你们帮中弟子,更不会做宵小之辈,你等速速下山,姑且饶你们一命,否则休怪我无情!“紫烟夫人与丐帮帮主边过招边说。
“人证无证俱在,莫要狡辩!“
……
紫衫少女赶到时,紫鸠宫门前死伤一片,整个紫鸠宫陷入一片火海,而一群人正围着火大声议论着什么。
天色已暗了下来,晚霞落尽,灰白灰白的天,那些人脚下是一簇一簇的紫色,如开放的花。
她的指甲陷进肉里,躲在一处石崖后面,低声念着:“娘!娘!”
耳边传来风声,她身子一矮,一把砍刀落在石头上,紧接又朝她劈来,她手中短刀也被打落,眼看又有两人听到声响赶了过来。
她不再恋战,借着熟悉地形,飞快朝落夕峰而去,那里有她的小青。
郑宝儿很少搬出爹的名号出来压人,今日万不得已说出,想要对方放了她。
不料孟姥姥听完,呵呵低笑几声,慢悠悠地说:“如此,更好,这笔账,还是算到紫鸠宫上,关我老婆子何事?”
说话间孟姥姥身形一晃,到了她身边,一手揽一个揽着她和小舟跃上屋角,又跃出墙去。
他们刚起身,院内的水流之处就窜出火光,这水隐隐泛着油光,一燃起来就如火龙一般。
……
夜深时分,一个小船夜泊江上。
一轮明月升起,映着江水波光粼粼,夜幕上缀着星星,郑宝儿服侍孟姥姥睡下,一个人悄悄来到甲板上。
她颇通水性,在家门口的河里能从西岸游到东岸,可眼前的江面无边无际,凭她之力断难游上岸,也难怪一到水上,孟姥姥就不再管着她了。
她抬头望星,北斗星在天际眨眼望着她,她知此行是一路往西的,再往前走就出了江南地界。
除了京都,郑宝儿并未去过哪里,却因熟读经书,对各地风貌位置熟记于心,眼看离家乡渐远,她开始想家了。
从小到大,她都很有想法,独立又理智,离家在外时也很少有思念之情,大约是爹娘给她无限爱意和包容,她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回去,爹娘都会在等着她。
而她也总会回去的。
就连现在她想家,亦是因为怕爹娘没了她的音信而焦急。
她坐下来,抱着膝盖,手托着腮望着那轮月。
如何向爹娘报个信呢?
正想的出神,从天上突然落下一个活物,在她脚边翻腾着,她心中一紧,身子往后倾一些,但很快镇定下来,地上是一条鱼。
“哈哈哈哈……“压抑的低笑声从她身后传来,是小舟。
郑宝儿也不回头看他的一脸坏笑,抓起那条鱼扔进了水里。
“哎哎,我钓了很久你知不知道?“
小舟一脸扫兴,他本想捉弄下她,看她吓的跳起来,没想到她什么反应都没有,还把他刚钓的鱼扔进江里。
郑宝儿未想到良策,正自苦恼,站起身,也不理他,径直要往船舱里走去,下一刻却被推到船边,半截身子都在船外。
小舟见她不理他,颇有看不起他,嫌他幼稚的意思,也难怪他会有这种想法。
刚从紫鸠宫脱身时,三人在林中歇息,小舟问她叫什么名字,她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一行字,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然后轻声道:“取一首字。”
可怜他一字不认,半天不知如何开口说自己并不识字,而宝儿却兀自说着:“小舟,小舟,《易·系辞》曰:刳木为舟,剡木为楫。舟楫之利,以济不通,致远以利天下。你爹娘为你起名时,定是予以远望。“
许小舟冷了脸,哼了一声站起来,一脚踩在她写的字上,他连父母是谁都不知,这名字不过是孟姥姥随意起的,十二年来天天跟着孟姥姥四处奔波,居无定所,更遑论读书写字。
此时,他双手抓着她的肩,让她仰着头身子悬在半空中,他不再嬉皮笑脸,俊秀的脸上露出凶狠神情,恶狠狠地说:“你赔我鱼!“
郑宝儿双腿弯曲着,身子往下坠着,眼看他一点点松着手掌,命悬一线,她这才真正明白了江湖凶险,远在家中的爹娘若是知道她将要死了,该多伤心啊。
到底是小女孩儿。
月光下,郑宝儿清秀的脸庞上,滚滚落下两行泪珠。
许小舟凶狠的表情霎时间消失无踪,他忙把她拖上来,迭声道:“你怎么哭了呀?女人真是麻烦!不玩了!“
他摆摆手,转身要走。
“小舟。”
郑宝儿清脆的声音在夜色中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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