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周的日子过得飞快。柳小妙一丝不苟地干活,有七分力决不藏三分。
如此一来,在领导眼里,学历平平的她,在某些细节上较真,做得甚至比有实习经验和名校光环的董茜茜还更令人满意些。
住处也落实了,离公司较远,通勤得花去约四个小时。胜在价格便宜,不到一千能租下个带窗的小单间。
白天她像个小陀螺不停转。夜晚来临时,顶着一身疲惫从地铁出来。强打着精神继续换乘公交和共享单车。
周五来了,打工人心心念念的周末到了。
这一晚,她快十点才踏进狭小的出租屋,关上油漆剥落的旧门,闷热和墙角散发的异味扑面而来。
揿下台灯开关,在昏暗的光线里,动作轻柔地把门口的一只袋子摆在床边,看着它出神。这衬衣和铅笔裙是下午由洗衣店员工送到的,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她舍不得手洗,咬咬牙送去了部门女同事推荐的品牌洗衣店。
花了百来元,熨烫笔挺如新。柳小妙忍着压了一周的激动去翻手机通讯录,里边传出的语音却让她几乎要当场崩溃--
拨了十次都被告知是空号,究竟哪里出错了?
空号?!脑海里仿佛遭遇晴天霹雳。
左右都记不起具体号码。脑海里摸不出一星半点印象。或是当时太过紧张,不知是按重复了还是按漏了。
一心难以二用。一边是忧心面试,一边又纠结这份雪中送炭的馈赠,自然是要忙中出错的。
“哐当!”金属落地的脆响,打断了她的思绪。薄薄的隔墙是用塑料泡沫板贴了墙纸凑合的。另一间小房稍微一丁点动静都会无限放大。
看房的时候,她没有留意隔壁住着什么人。只听房东,一个胖乎乎的五十来岁土着阿姨说,一屋子租给六个姑娘,安全绝对保证。
住的第一晚就夜半被左右隔间的噪音吵得无法入眠。有时是微信语音,夹带嬉笑怒骂。有时是视频短剧夸张的人物对话。等娱乐消停了,又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和磨牙。
柳小妙二十二岁,精力和体力都不错。连续五天的睡眠不足,已经让她的眼底藏了一层疲惫,坐在床沿上久久不想站起来。
“我好累......”
董茜茜住的地方就在公司后边。步行十分钟即到。不愿走路乘公交不过一站地。柳小妙从上司那里得到的肯定远超了她的预期,原本到点就撤,改成了主动加班加点。
这么一卷,柳小妙也不得不推迟下班时间,导致回家更晚,晚到出租屋里大部分夜猫子都进入了活跃期。她们有的是自由职业,每日睡到中午才起。自然夜里要嗨到极致。
四环的一处高档小区,半数的房间都已熄灯。不眠的年轻男人坐在飘窗台上,搭着一条长腿,望向深邃的夜空。
一周前,他去人民大学看望爷爷,遇到了在火车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周逾双手归还半新不旧的小红帽。看到她寒碜的衣着,眼里流露的无助感,心中不禁泛起怜悯。
衣服和裙子都是现成的。爷爷家的书房地板上堆了有不少被堂妹“冷落”的夏装。小姑娘爱追时髦,买多了穿不过来,怕父母训斥就悄悄藏老爷子家里。
周五的家庭聚餐,周莹照样笑嘻嘻地来了,有些令人刮目相看。往常吃饭,爱聊娱乐八卦。这次正儿八经地聊起最近在市电视台实习。
面对周逾半信半疑的眼神,她也挺谦虚地承认是托了爸爸的朋友帮忙。否则,凭其真实能力只能去端茶倒水。
不过衣橱里服饰颜色过于亮眼,被组里的前辈教育要穿得素雅大方。周末顺路来爷爷家翻翻存货。
周逾跟着风风火火的堂妹进了书房。借出去的那套,他已经去商场专柜买了一模一样的。自以为天衣无缝。
周莹如小狗刨骨头一样地乱翻,衣服裙子瞬间堆成了小山。
他低头悠然看手机,面不改色。
“哥,书房里有没有其他人来过?”堂妹忽地焦急起来。
周逾表面上淡定着,眉头微微一蹙。
“除了黄姨打扫卫生,就我和爷爷。”
“哼,我就说有的人特能装。狐狸尾巴藏不住总要露出来。要不是看在保姆难找的份上,现在就去派出所报案。”
周莹鼻子里冷哼着,重重地把一个熟悉的品牌衣服袋子摔在桌上。
“小莹,到底是缺了哪样?”
“哥,这裙子口袋里塞了对耳钉,今年的限量版。上闲鱼卖二手都可以挂好几千。”
“耳钉?!”周逾微张着嘴,愣在原地。
脑袋仿佛挨了一记重锤。半晌才觉察失态。
“乖,”他拍了拍堂妹的头,“哥给你买新的。有空了我慢慢找。还能长翅膀飞走呀?”
“不用你充好人,我自己有钱。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周莹瞪着眼,抬脚将粉色小拖鞋踢飞。回到客厅也躺在沙发上不理人。引得周老爷子好一顿劝才渐渐息怒。
这顿晚餐,氛围沉重。周逾握着筷子,心神不定。无论周莹往他面前的盘子里夹的什么菜,都味如嚼蜡。
“哥,瞧你去了趟乡下,累瘦了。尝尝莲子枸杞炖鸡汤。”
“好。”周逾怔怔地端起冒着团团热气的汤,喝了一大口,看得周莹心惊肉跳。
堂哥是个极其聪慧的,怎么忽然迟钝得连滚烫的汤也喝不出来?
或许是有女朋友了?悄悄带女朋友来过爷爷家?女朋友又顺手牵羊了?
三连问已产生。周莹反而像输了理的那一方,愧疚自己给敬重的亲爱的哥哥出了道棘手的难题。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吃完饭还要缠着他去外边逛街,早早放了碗就独自走了。
至于耳钉,周逾默默地逛遍了闹市区的商场,果然奢侈的从上千到数万数十万不等。
堂妹不再提这茬,明显是给他留了面子。然而两人之间已经因为这件意外产生的事,逐渐失去了从小长大的那种信任。
这一晚,他独自靠着明净的窗,喝了一整杯冰水。在理智的清醒中,现实刺痛感很真实。
送人玫瑰,不求手有余香。可是对方似乎并不领情,甚至无情地伤害了一番好意。
距离大学西门相遇,已经过去了五天。不管面试如何,他都无从知晓。
女孩子杳无音信,处于失联状态。
“我不指望那姑娘还的。起码回个电话,也能问问她有没有看见耳钉......”
“该死,我怎么怀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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