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难过,”周逾的眼底盛满了同情,“我们会一直陪伴你,直到康复为止。”
一颗心被忧伤填到极限。他忘了自己的手还在许雅雯掌心里。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咬住嘴唇,紧握着不放。
“周学长,我好想好想......你不走......”女孩软软糯糯地恳求。
周逾木然地杵在床边。从目睹许雅雯失明的瞬间,他的心就结了一层厚冰。昨夜的希望,好似天边的流星雨,纷纷幻灭。
他恨自己:为何不心梗死去,一了百了?
如果干脆利落地被心脏病带去天堂,时间会治愈一切。久而久之,柳小妙断了念想,总有一天会和沈峻牵手,余生好好走下去。
偏偏没死掉。还阴差阳错和另一个女孩捆在了一起。
若是她的眼睛一直看不到光明,于心于理,他都没有借口离开。但很清楚自己不属于日久生情的那一类人。
没有爱情滋养的日子,天空永远阴沉。一眼看去就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一旦灵魂死了,如同坠入深潭,万事皆空。一具没有情感的躯体,或者还比不上水底长满青苔的破损石像。
“周学长,我舍不得你走。不走了好吗?”许雅雯见他没有断然拒绝,胆量大增。楚楚可怜地拽紧了胳膊,顺势朝他的肩膀靠过来。
“小周,学院只批了两天假。下午就要回学校讲课。女儿托给你,希望你对得起我的信任。”沈敏很期待地拍了拍周逾的肩膀。
“行。”他回过神,淡淡地答应。
态度不是那么热络。但比以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已经强了千百倍。
年轻有为、帅气多金、家境优渥......
除了性子有些冷,不喜欢迎合,周逾的优点多得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
怎么看,都是女儿赚了。沈敏得了些慰藉,拎起桌上的LV包包,风风火火地往外走。过了五分钟,她在车上,收到了一张照片:
周逾捧着一只碗,捏着小勺,认认真真地喂许雅雯。她靠在他的怀里,小口咽着粥,脸上尽是笑意。
“沈阿姨,您放心。我们一定把您闺女照顾得好好的。每天定时汇报!”周莹拍着胸脯保证。
一番话听得沈敏百感交集。周家来了两个孩子,长辈不见踪影。也不知道冯书琴心里愿不愿意认女儿作儿媳妇。
“你们家的长辈认可他之前的女朋友吗?”虽然觉得女儿处处优越一筹,该问的还是要问个明白。
“我伯母喜欢雅雯姐。本来就是选中了她做我嫂子的。上回来医院看见柳小妙,伯母心里不舒服,碍于哥哥的病情和面子,才没出口。”周莹如实交代。
“挺好的。替我问候他父母!等雯雯康复出院,一起聚聚!”沈敏十分满意。美中不足就是女儿吃了大苦头。要是不用付出惨重代价也可以获得幸福,该多么好。
等床上的人睡着,周逾才吸着冷气,把枕得酸痛的胳膊轻轻地抽离了。
“学校的工作还要继续。再难,沉住气。黑夜尽头会有曙光的。”
他打开手机,振作精神,使用了匿名的ID,在国外一个有名的学术论坛蹲点。
前阵子住院期间,有人匿名举报,污蔑他的论文所用的实验数据造假。年底了,麻烦缠身,心力交瘁。但这笔账必须要算,而且要斩钉截铁地算。
论坛上,潜水的,活跃的,来自世界各地。主流的帖子都是英文。但发帖者的国籍却五花八门,需要擦亮眼睛鉴别IP属地。
在他的电子版论文页面,密密麻麻地陈列着上万条长短不一的评论。
一口气翻了翻近半个月的百来条差评,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有人恶意指出文章用了有问题的数据。而且这波用心险恶的发帖者数量不少,都来自北美。
“疯狗乱咬人。”周逾怒火中烧。眼睛不眨地往学术搜索引擎里键入一个英文名字。很快就蹦出五十篇作者名下的期刊论文。
这些论文影响因子不容小觑。随即挑一篇,目测也十几页到二十页。加上那些评论,查找起来相当繁琐。
需要一个帮手。可惜不能找马晨阳做搭档。
“什么?”张铭接了电话,暴跳而起,“你哪来的脸谈合作?!害了雅雯,又要害我?要不是念及九年同窗,真想擂你几拳!”
“我问你,想给雅雯报仇吗?如果你想报仇,请不要和我继续针锋相对,甚至落井下石!”周逾也毫不示弱地吼回去。
“凭什么信你?”张铭鼻子哼了哼,“万一居心不良给我下套呢?”
“随你,论文风波还没平呢。外刊上近期喷得沸沸扬扬。难道还指望别人救你出泥潭?”周逾冷笑。
打中要害,一下子就卡紧了脖子般的难受。目空一切的人,顿时就收起了尾巴。
“知道你有本事,我就按你讲的来做,不过——得先瞒着主任。”张铭讪笑。很清楚自己的研究成果掺了水。赶紧趁机找个幌子补救。
内心深处,周逾不屑和小人合作。关乎前程的要紧大事,张铭也不糊涂。基本排除被猪队友坑的风险。
整个下午,周家兄妹都认真倾听顶流的专家团队会诊。一派认为是手术并发症,暂时的。另一派不排除颅脑损伤合并视神经损伤,可能带来永久性眼盲。
双方各执己见,周逾也深感迷茫。周莹更是泪水涟涟,一个劲要他善待许雅雯。
白天眨眼过去。等病房熄灯,她睡熟了安静下来,才蹑手蹑脚从沙发床溜走。
“我找到了百来个可疑的账号,你有空核对吗?”张铭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发来一叠截图。
那些账号,至少一半都是他锁定的。周逾的眼底掠过一丝欣慰,“你我都挖到了同一个老巢。开始下一步计划,引蛇出洞!”
“你去,还是我去?”张铭讨价还价。
“两个人勉强够。一个人会引起对方怀疑。这帮黑子不是吃素的。”
他们利用时差,后半夜在论坛以学术菜鸟的身份发帖,跟帖,不断附和那些人骂自己的论文剽窃。自己骂自己,骂到怀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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