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里,能被主子赏赐饭菜,都是那些比较得脸的宫女太监们才有的待遇。
不然青衣也不会如此高兴了。
等青衣高高兴兴地准备出去时,面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想问青禾?”
佟若雪头都没抬,就知道青衣留在原地不动的原因。
“是。”
青衣踯躅着,她知道主子做事,做奴才的肯定不能多加置喙,只是,青禾与她都是同从佟家出来的,感情自然比较深。
“青衣啊,青禾要是再像在佟府时那样的想法与做派,我这承乾宫,怕是容不下她了。”
佟若雪没想到,都已经进宫将近一年的时间了,青衣已经由最初的不太适应,到现在完全与宫里的宫女们没什么两样了,唯独青禾,到现在还是口无遮拦的样子。
要知道,祸从口出可不是说着玩玩的。
青衣脸色一白,之后眼神慢慢变得坚定起来,“奴婢知道了,多谢娘娘提醒。”
“青衣,你与青禾都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我不希望你们折在这深宫的阴谋诡计里。”
佟若雪扶起青衣,眼睛全是认真。
青衣觉得鼻头一酸,泪水一下子就出来了,在眼眶里打转,“是,奴婢都知道的,小姐对我们的爱护。”
“好了,都是大宫女了,去吧,好好和青禾聊一聊。”
佟若雪笑着拍了拍青衣的肩膀,厚重的信任让青衣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泡在温泉里,暖洋洋的。
不知道青衣都与青禾说了些什么,但是等到第二天 青禾看起来就沉稳了许多。
她跪在佟若雪面前,眼眶发红,喊出了在佟府时才有有的称呼,“小姐……”
“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就好。”
佟若雪也是一副很有触动的模样,“毕竟宫里,一言一行都有人看着,我怕我最后连你的命都护不住。”
这话里的苦涩和无助,叫青禾越发觉得难受了。
“娘娘,奴婢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
青禾坚定着眼神,语气里全是决绝。
“好青禾,快把这活血化瘀膏拿去,让你跪了那么久,膝盖都青了吧?”
佟若雪从梳妆台旁边的小匣子里,拿出一瓶药膏来,递给了青禾。
“不,不行,娘娘,这太贵重了。”
青禾推拒着,她知道这药膏是皇上特地赏赐给自家娘娘的,里面用的药材千金难买,自己一个奴婢,怎么配得上用这样珍贵的东西?
“本宫赏赐给你,你就拿着。”
佟若雪故作不悦,但是青禾心里却像是吃了蜜一样甜。
最初被罚跪在正屋前面,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都能看见,青禾觉得又委屈又难堪。
还带着许多恐慌。
跪得时间长了,她觉得膝盖都不是自己的了,但是她更害怕娘娘从此就放弃了自己,所以一直咬牙坚持着。
直到看见青衣过来。
青禾终于松了口气,娘娘没有放弃自己就好。
“主子,人都送过去了,马佳庶妃,可气的不轻呢。”
小路子带着一点幸灾乐祸,谁让钟粹宫里的主子奴才,全是狗眼看人低的。
康熙没来承乾宫的那一段时间,一个个的,都明嘲暗讽。
现在好了,贵妃娘娘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专门朝着脸打呢。
想起来马佳庶妃那气得说不出来话的样子,小路子就觉得心情舒畅极了。
“做的不错。”
佟若雪夸赞了这个原来瘦的像竹竿一样的小太监,又拿出一张面值五十两的银票,“辛苦你了,这些银钱,拿下去和你手底下的小太监们一起分了吧。”
小路子听完这句话,一瞬间冷汗直流,他没想到贵妃竟然连自己手底下收拢的人手都知道,想开口请罪,却见佟若雪并没有放在心上,好似刚刚那话,不过是随口一说。
“是,多谢娘娘赏赐。”
“嗯,下去吧。”
佟若雪挥了挥手,略微有些困倦了。
她在低调却又奢华的金丝楠木床上,心里在盘算着今天的各项事务。
小路子并没有什么坏心思,培养人手也不过是为了能消息更灵通一点,不然自己也不会只是点他一下了。
说到底,都是为自己服务的不是吗?
过了一圈儿之后,发现今天并没有超脱计划之外的事情,佟若雪这才放下心来,安心入睡。
作为一个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时代的女人,佟若雪自信骨子里比其他人多几分与众不同,但是她从来都不会小看任何人,尤其是后宫里的女人。
所以,每一天,佟若雪都会自省一番。
不求每件事情都做到完美无缺,只是要让所有的事情做到心中有数。
更何况,不论是康熙,还是后宫里的嫔妃,都不希望看到一个没有任何缺陷的女人吧。
距离佟若雪被册封为贵妃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眼下宫里就只有三个阿哥,太皇太后实在担心自家孙子的子嗣,于是下诏让郭络罗氏的嫡女入了宫。
日子选在四月底,当日,大阿哥保清同郭络罗氏在神武门碰见了。
一个壮壮实实的黑小孩子,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后面跟着七八个小心翼翼的奴才,紧紧盯着前面的小孩子,生怕自己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你是谁?”
这个小孩子,也就是按照序齿排列,位于众阿哥之首的保清。
他与郭络罗氏两个人,在神武门的大道上,“狭路相逢”了。
郭络罗氏是一个大家族,因此早在入宫之初,郭络罗三官保就动用暗线,悄悄咪咪地把后宫的情况给探查了一番。
因此郭络罗氏在看见这个小孩子的时候,就知道他是谁了。
大阿哥保清。
“我是新入宫的庶妃,见过大阿哥。”
郭络罗氏笑着给保清行了个礼。
她本身就是一个明艳至极的长相,看起来爽朗大方且十分张扬,一看就是满族姑奶奶的模样。
如此一个貌美如花、性格率直的女儿,名声却不显,这就不得不说到郭络罗三官保的私心了。
他一直都是忠于皇上的保皇党,但是谁都想更进一步不是?
尤其是看着生下了康熙的佟家,一跃成为上层权贵的顶端之人,许多人都眼红羡慕得很。
郭络罗三官保就是其中之一。
于是他从小就抱着入宫的想法,去培养自己的闺女。
还注意着不让名声流传出去,为的就是给皇上一个惊喜。
同为男人,本来对要伺候自己的女人没有抱多大希望,结果一看顿时惊为天人。
这前后的落差感,对一个男人来说,绝对是致命的吸引。
历史上不就成功了吗?
宜妃从进宫就一直受宠,无子封嫔就是最大的宠爱了。
“你是来伺候我皇阿玛的女人?长的也不怎么样嘛。”
保清一直在呐喇府上长大,一群人都捧着他,因此也就养成了说话不过脑子的性格。
实岁五岁、虚岁已经六岁的保清,天不怕,地不怕,活脱脱一个小霸王的样子。
郭络罗氏被大阿哥这句略带侮辱的话,气得胸口不住起伏着,她告诫自己,刚进宫,不能生事,尤其是以庶妃的身份对上一个地位崇高的大阿哥,到头来,还是自己吃亏。
因此,郭络罗氏羞红着脸,回了一句:“是。”
“时候不早了,嫔妾就先告退了,不打扰阿哥游玩的雅兴。”
郭络罗氏大方得体地说着话,又行了礼,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保清还想说些什么,不过他身后一个小太监低声说道:“爷,延禧宫那里,还在等着您呢。”
于是大阿哥嘟囔了两句,就闷闷不乐地跟着引路的小太监往后宫里走去。
神武门前的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被传到了各处。
康熙听完禀报,看不出什么情绪,不过他对着梁九功吩咐道:“今晚翊坤宫侍寝,明日的赏赐厚上三分。”
梁九功:“是,奴才一定谨记。”
慈宁宫里,太皇太后也很不满。
郭络罗氏是她让进宫的,保清一个孩子,怎么可能知道对一个宫妃口出恶言?必定是有人教了他!
怎么?呐喇氏是对自己的决定不满吗?
呐喇庶妃根本没想到,人在宫中做,祸从天上来。
她满心欢喜地在延禧宫里等待着,四年了,整整四年,她都没有见过自己的保清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是胖是瘦,是高是矮,喜欢吃什么,会不会,会不会与自己生疏了?
呐喇庶妃坐立不安,白莲在一旁安慰着,“主子,阿哥马上就到了,您得镇定一点,不要吓到阿哥。”
“是了是了,我得表现得端庄大气一点。”
呐喇氏又让白莲拿出螺子黛和口脂给自己补补妆。
“再去把那些新出炉的点心都端上来,也不知道保清喜欢吃什么。”
白莲:“是,奴婢这就去。”
“这么说,大阿哥是有口无心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佟若雪吃着杏仁酪,不紧不慢地说着话。
“是”,小路子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时的场景,“据说当时郭络罗庶妃的脸都被气青了,不过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据说郭络罗庶妃的长相很是出众?”
小路子没想到贵妃娘娘会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不过他脑子转的很快,拍着马屁道:“自然是不及贵妃娘娘您的。”
“你这奴才,倒是嘴甜得很。”
佟若雪笑着对青衣说,“把这盘山药糕赏给小路子了。”
“多谢娘娘赏赐!奴才真是三生有幸,才能来伺候娘娘。”
小路子的好话像是不要钱似的,连筐地往外说。
“看来那郭络罗庶妃,要得宠一段时间了。”
佟若雪感叹道。
青禾怕自家娘娘心里不舒服,于是赶忙安慰道:“再得宠也比不过娘娘您的,您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没得坏了心情。”
“说什么呢?本宫只是随意感慨一句罢了。”
佟若雪有预感,这样一个能把当面打脸的怒气都生生咽下去的女人,心计不可谓不深。
后宫嫔妃都知道了这件事,对郭络罗庶妃的警惕一定会提到最高,再加上对方出众的长相,得宠之后,找她麻烦的人,绝不会在少数。
不过,这一局,郭络罗庶妃虽然拉起了后宫嫔妃这些个女人的敌意,但是却收获了皇上与太皇太后的青眼,也不知是祸还是福了。
但是对于刚进宫的郭络罗庶妃来说,肯定是利大于弊的。
毕竟后宫里,没有康熙的宠爱,是立不了足的。
这个女人,有点东西啊。
“保清参见额娘,额娘万福金安。”
大阿哥已经到了延禧宫,他的礼仪还有一点不伦不类的,虽然呐喇府上的人专门请了教授礼仪的嬷嬷对大阿哥进行入宫前的突击培训,也改不了他一个孩子爱玩的天性。
呐喇庶妃看着那画虎不成反类犬的礼仪,眉头不自觉地一皱。
保清还是叫耽误了啊,都怪那两个女人,非拦着皇上不让保清回宫,现在好了,别说比得过太子了,就连其他格格都比不过,看来要好好教导一下保清才是了。
呐喇庶妃只不满了一瞬,很快就回过了神。
以大阿哥那大大咧咧的样子,根本就没看出来呐喇庶妃的不满。
不过他身后的奴才们,一个个都是察言观色的好手,但是这亲生母子之间的事情,可不是外人能插手的,于是也就假装没看见。
“额娘的保清啊,额娘想死你了。”
呐喇庶妃看着大阿哥体格壮实的样子,一把拉过他,开始掉眼泪。
保清也被折腾得不轻。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额娘那么能哭,就像是关不上的水龙头,一直流个不停。
弄得大阿哥是进退两难,安慰吧,不知道说些什么,毕竟从小被捧着长大的,他可从来没有说过软和话,这不安慰吧,看着额娘哭的那么凄惨,自己心里也怪不好受的。
好在呐喇庶妃没有哭太久,“瞧我,看见大阿哥太激动了些,让阿哥见笑了。”
大阿哥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赶忙说道:“不见笑,不见笑。”
不哭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欢迎了。
大阿哥这样想着。
他并不知道,呐喇庶妃此时心里一阵呕气,这个儿子,也太不贴心了点,都是养在大臣府里,养得跟自己不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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