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若雪用茶盏遮住上扬的嘴角,也不再出声了。
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很多时候,言多必失。
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自己这几句话,只不过是在康熙的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到时候,自有长成参天大树的那一天。
不得不让人感叹一句,帝王的疑心病啊,还真是一把双刃剑。
延禧宫里,大阿哥从一进来,脸上就一个表情,不可置信中还夹杂着几分茫然。
“保清?”惠嫔喊了好几声,最后忍不住加大了声音,“胤禔?!”
大阿哥才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
“你怎么回事,我喊你那么多次都没有反应,”惠嫔先是不满,皱着眉头数落了一句,紧接着又带着几分担忧,问:“是不是没休息好?”
紧接着根本就没有给大阿哥时间让他去回答,就兀自开始唠叨:“你说说你,太累了就不用专门过来给额娘请安了,好不容易休沐一次,多歇歇也好啊。”
惠嫔只顾说自己的,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此时大阿哥眼里的犹豫和纠结。
眼看着惠嫔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大阿哥出声打断了自己额娘的话语,假装用一种好奇又馋嘴的语气,问道:“额娘前几日给我送的茶水点心,味道极好,不知道是否还有?”
然而即使胤禔极力掩饰,他紧握的双手,还是暴露了他内心深处的不平静。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惠嫔,就连呼吸都放慢了。
此刻的胤禔,心里如同一团乱麻。
他根本不知道想从自己额娘嘴里听到怎样的回答。
是肯定还是否定呢?
他不敢深想,眼巴巴地等着惠嫔给自己一个答案,一个让自己放下心来或是坠入深渊的答案。
惠嫔先是一愣,她不记得自己前几日给大阿哥送过吃的啊,但她的确提了一嘴,因为长时间没有见过儿子了,就想着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
谁知道刚好赶上卫庶妃生产,她就把这件事给抛之脑后了。
那大概就是膳房孝敬的了。
惠嫔心虚了,她觉得自己忽略了胤禔,于是笑得有些勉强,说话都有些不顺畅:“有,有呢,你觉得好吃的话,额娘再吩咐人专门做给你。”
这些表现,在大阿哥看来,就是坐实了额娘利用自己,以达到陷害太子的目的。
他几乎忍不住胸中的怒火,就要质问出来。
可是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快速地找了个借口,逃命似的飞奔出了延禧宫。
等他走出去,回望那座宫殿,蓦地打了个寒颤。
这座宫殿仿佛张着血盆大口,要一口把人给吞进去。
“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们不用跟着了。”
大阿哥对跟随着自己的奴才说了一句,就径直离开了。
小太监一愣,刚想说话,大阿哥就已经离自己很远了,他咬咬牙最终选择了远远在后面跟着。
没办法,大阿哥现在看上去明显不对劲儿,要是真出了事儿,自己这条贱命,死几次都不够陪葬的。
胤禔这会儿心绪繁杂,既有对自己额娘手段的不满,也有对自己的痛恨,还有几分难以置信。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很容易就看明白额娘做这件事情的目的。
无非就是想借着自己的手,从而达到陷害太子的目的。
可是,额娘究竟有没有想过,那被下了毒的茶水点心,万一被自己吃进了肚子里呢?
不,还有一种更让人害怕的猜测。
或许额娘也想让自己一起中毒,借此排除所有人对延禧宫的怀疑。
一直走到日落西山,大阿哥望着高大巍峨的紫禁城,最终沉默着去了养心殿。
“万岁爷,大阿哥来了。”
梁九功低声回禀。
“让他进来吧。”康熙放下手中的奏折,坐直了身体。
大阿哥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却不肯开口说话。
因为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保清,你终究还是没有让朕失望,朕等你很久了。”
康熙一直在派人盯着胤禔,就是想看看,自己这个大儿子能不能通过考验。
大阿哥猛地抬起头,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他结结巴巴地说道:“皇,皇阿玛,儿臣……”
“唉,”康熙叹了口气,示意梁九功把大阿哥扶起来,接着才带着几分满意,道:“好了,男子汉大丈夫,怎地做一副小女儿姿态,回去吧,不要胡思乱想。”
胤禔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刚刚他是真的吓坏了。
现在看出来皇阿玛没有怪罪于自己的意思,就开始忍不住担忧起惠嫔了。
虽然额娘做错了事情,但是身为人子,大阿哥做不到无动于衷。
尤其是这害人的初衷很有可能是为了自己。
这就让大阿哥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皇阿玛,那我额娘……”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康熙制止了。
“这件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朕自有决断。”
大阿哥不可能违抗皇父,无奈之下,于是只好带着满怀担忧地离开了。
“小四受了那么大的罪,胤禔都没有想过去看望一次!”
大阿哥刚走,康熙就直接把茶盏给摔了出去。
梁九功也在心里为大阿哥捏一把汗。
“都是惠嫔不会教子,无知妇人,坏了我儿的秉性!”
实在是心气儿不顺得很,惠嫔就这样被迁怒了。
于是,还没出月子的卫庶妃,和出生不足一个月的七阿哥,在延禧宫里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就被康熙打包去送给了长春宫的端嫔。
天降一子,端嫔也很茫然。
自从女儿夭折之后,她一向活得跟个透明人似的,吃斋念佛,脾气倔强,渐渐地,连万岁爷都不喜欢往长春宫来了。
端嫔甚至都已经做好在长春宫了此残生的准备了,谁知道皇上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把七阿哥交由自己抚养。
看着这瘦瘦巴巴的小孩子,端嫔叹了口气,吩咐人去把奶嬷嬷带过来。
惠嫔不明所以,卫氏搬走的时候,她在一旁看着,整个人都不好了。
万岁爷究竟怎么想的?难不成怕自己会虐待七阿哥不成?
但是很快她就没有心思想别人了,因为康熙下旨,让她禁足了。
而且不仅要抄写宫规,还要抄写女德女训。
那口谕用辞之犀利,简直让人听得心口发疼。
总之,惠嫔根本没有来得及听完,就已经被气晕倒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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