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典礼在伦艺时装学院的礼堂,获奖的选手都很年轻,还有几位一看就是学生模样。
大学的学术气氛让小月舒适很多,虽然她是一众人群里年龄最大的,但似乎无人注意这一点,热情的讨论和不掺杂任何恭维的寒暄,无不彰显着校园独有的纯净天真。
没有华丽的会场,没有媒体的报道,甚至没有奖杯,只有一张被木框装裱的两掌宽的证书。
小月没有在学校吃晚餐,和组委会的向导打过招呼,确定了明天培训的集合地和时间,先行离开了。
她想独自待一会,在伦敦的街头走一走,把寂寞抛在身后,浮躁留在街道,再给自己心中的不安定找一个不起眼的栖息地。
从伦艺出来,正对着的是牛津街地铁口。穿过牛津街,就是伦敦的唐人街。
小月看着沿街店铺的牌匾,喜茶、兰州牛肉面、北京同仁堂、海底捞、COCO奶茶,全都是熟悉的品牌。
可路上肤色各异的行人,店门口张贴的英文菜单,街头弹着电吉他卖唱的络腮胡男人,却无不在提醒她,这里是确确实实的异乡。
小月本想找一家店吃顿晚餐,但想到自己刚到伦敦,第一站却来唐人街“觅食”,委实有点缺少情调,加之下午茶吃的很饱,现在并不很饿,便继续向前走。
走了20多分钟,眼前一个门型铁架的指示牌上写着“Westminster Staion”,再往前,伦敦眼和大本钟如明信片一般浮现。
下了一天终于停歇的雨,把天空染成了深蓝色,泰晤士河则像在天空的深蓝中融入了墨,呈现出深不可测的,静谧的黑色。
红色双层巴士缓慢地开着,好似车流如织的夜间道路的心脏。
空气中有淡淡的烟雾味道,不时夹杂着一丝丝让人不悦的大//麻气味,小月的头脑在潮湿的冷风中清醒,又在街巷的烟草味中昏沉,坐上了蒸汽列车似的晃晃荡荡,心也跟着莫名地悸动着。
伦敦的晚上8点,北京的凌晨4点。
小月已预感到自己未来会频繁地回到这里,街景不再陌生,湿气不再难耐,白天在博物馆和教堂流连,晚上沿着街道散步,把自己随意丢进喧嚣中,就可以求得片刻的平静。
但她看不清韩东景和她在一起的景象。
她知道他不会爱上这样的街道,不会适应这样的生活。
街头的艺人不会让他感到亲切,写满厚重历史的建筑不会让他觉得敬畏。
他要么属于北京,要么属于一片渺无人烟的森林。
小月心中空落落的,不想再任由思绪飘向多愁善感的无妄之地,随意走进了一家餐厅,点了一份龙虾汉堡套餐,一杯茉莉花味的开胃酒,默默地吃起来。
吃完晚餐,小月感觉眼皮有些沉,直接打车回到了钟思阳家。
小雨明天婚礼,钟家人都去小雨的老公家聚餐,还未回来。小月从信箱下的凹槽中拿出了钟思阳留下的钥匙,打开门,没有开灯,借着微弱的月光走回了自己暂住的客房。
刚刚躺下,就听见手机清脆的提示音。
【一切都好吧。】
小月从床上一跃而起,盯着屏幕眼睛发亮。
【嗯,这几天住在钟思阳家,他爸妈很热情,我不好拒绝。】
【在他家很好,听说国外不如国内安全,有他们照应我放心多了。】
【你怎么样?怎么起这么早。】
【很早就睡下了,才看到消息。我很好,不用挂念。你那里是晚上了吧,早点休息。】
【还想和你再聊一会儿。】
【嗯,好。】
小月把沿途拍的一些风景照发给韩东景看。
【伦敦游客照。】
【只有景点,没有你。】
【因为你不在啊,以后有机会一起到欧洲玩,我们再多拍些照片。】
【好,都听你的。】
【没有你在身边,做什么都好寂寞啊。总是缺点什么似的。】
小月打出这段话,犹豫着没有发送,一字一句地删除了。
这种话分明是不成熟的小女人才会说的,总是要男人陪着哄着,生活才有滋味一样。
韩东景听了,应该会觉得担心吧,担心自己的状态不好,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无力感,只自己一人承受就够了。
【我先睡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就好。你要好好的。乖。晚安。】
小月把手机放在枕头下面,闭上眼,深深呼吸平复心绪。
和韩东景联系上了,聊过了,为何心中还是空虚呢。
明天忙起来就好了,忙起来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小月在屋里辗转反侧,半个小时过去,还是没有睡意。她翻身起床,想去喝点水,刚走下楼梯,就听见门厅处有脚步和交谈声,钟思阳他们回来了。
她扎起头发,上前打招呼。
“小月,还没睡么?”
“嗯,可能是时差,一点都不困。”
“明天小雨婚礼,要来参加啊!”
钟妈拍拍小月的肩膀,转头和钟爸聊起婚礼的细节来。
“小月要培训一整天,来不了。”
钟思阳走到小月身前,宽阔的肩膀挡在了她和钟家爸妈之间。
“晚宴也来不了么?英国人安排的日程,最多到4点吧。婚礼一整天呢,怎么都赶得上的。”
钟妈不解地皱皱眉。在她的印象中,小月和小雨的感情相当不错,关系和姐妹无异。
钟思阳眼含深意地看着小月,无声地询问着她的想法。
“阿姨,叔叔,明天确实有很重要的安排,走不开。真心地祝福小雨百年好合,美满幸福。”
小月耸耸肩,抱歉地说。
“没事的,婚礼办在郊区的庄园,开车要3、4个小时,当晚来回也确实太折腾了,你先忙工作,咱们以后相聚的机会还很多。”
钟妈没再勉强,很自然地笑笑,挽着钟爸的手臂回屋去了。
厅里只留小月和钟思阳二人。
“今天还顺利?”
“很好,大家都很nice,结束后在街头逛了逛,找了家西班牙餐厅吃饭,味道不错。”
“明天真的有事?”钟思阳轻声问。
小月摇头。培训3点半结束,那之后她就没其他安排了。她只是不想出席小雨的婚礼,一想到不得不做的,颇有些虚情假意的寒暄,她就宁可两人不要见面。
“你们都是这样想,我反而轻松多了。”
钟思阳长舒一口气,在小月不解的目光中,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
“小雨让我带给你的。有空时看看吧。”
钟思阳走到小月面前,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的头。
这个动作,他只对妹妹做过。
不知怎的,在自己伦敦的家,看见穿着家居服,头发随意扎着,不施粉黛的小月,也有了一种和妹妹在一起时的,家人的感觉。
小月左手接过信,触感厚实,她握着杯子的右手更紧了些,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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