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春节,贴春联,贴门神图是从古至今的传统。
季母在农历二十九去集市上买了副春联和门神图来。
春联上联写的是:江山锦绣春常在,下联:岁月静好福自来,横批:和顺致祥。
像季母这的小县城,贴春贴并不用胶水,用的是糯米。从锅里捻出一小点贴在春联背后,再把春联粘到墙上。
贴完春联当然是要贴门神图了,方法还是一样,捻出糯米去粘图。
季逸安站在一边看着奶奶粘图,他仰起脸问:“奶奶,门神是干啥用的啊?”
“守护宅子用的,让妖魔鬼怪进不来屋子。”许单替季母回答了。
“嗯。乖囡说的对。”贴完门神图,季母去厨房拿了两根蒸玉米递给自己的孙子孙女,“呐,我拿筷子给你俩串起来了,趁热吃。”
“谢谢奶奶。”两小孩齐声答。
两个小孩一边吃一边往屋里走,他俩喜欢一边看着屋里的那条鱼王一边吃。
季逸安吃着吃着还会从口里吐出几粒玉米到大桶里。
鱼王很高贵,绝不吃进过口的。甩了下尾巴转了个身。
季父见状连忙把掉进桶里的玉米粒捞出来,皱着眉说:“看鱼就好好看,别把我的水搞浑了。”
这鱼王被季父视作宝贝,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它被钓上来的这几年里还长了三四斤重。不知道是不是从野生变为家养的缘故,长的比较慢。
季逸安拉下眼角,吐出舌头,朝季父作了个鬼脸,讲了一句“小气鬼爷爷”,接着跑了。
…………
每年过年许慕白还会去成永康那一趟,季逸安和许单当然也在。
孩子们多,热闹。许慕白喜欢看着小孩们打闹。生机勃勃富有朝气。
他就拿了条青蛙凳坐在一棵树下,看着操场上的小孩奔来奔去。
季遇礼也坐了过来,他喜欢侧着脸看许慕白。
“你长皱眉了。”季遇礼伸出一根手指摩挲着许慕白的眼角。
“嗯。”许慕白侧过头,“我也要老了。”
“三十二才是中年呢,什么老不老。”
许慕白没接话,从地上捡了根树枝,捏着一头用另一头在雪上画圈。
“那我要变丑了。长皱眉不好看了。你还会喜欢我吗?”许慕白眨了眨眼。
“当然会喜欢。你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看的,我不觉得你会变丑。”季遇礼牵住了许慕白空着的那只手。
“呵呵呵,希望你在我老掉牙的时候也能这么说。”许慕白咯咯笑了,正如七年前初见季遇礼时一样的好看。
吨吨,呃,取这个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吨吨现在胖成了一个圆柱体。四岁不到,十五斤,它骨架也比一般的猫大,估计是营养太好了的原因。
吨吨顶着一身白走到许慕白面前,喵呜叫了一声。
“下雪啦?”
“喵~”
许慕白笑着帮吨吨拍了拍身上的雪,这小肥猫连自己抖两下都懒得抖。
“你得减肥了,吨吨。诶呦嘿,这么重。”许慕白双手放到吨吨腋下一提,抱起吨吨,让它躺在了自己大腿上。
把脸埋到毛绒绒的肚腩上猛吸一口,许慕白又捏了捏吨吨的小爪子,引得吨吨又开始叫唤了。
许慕白更来了兴致,把鼻子放到吨吨脑门上又吸。嘴巴也没闲着,又亲又咬,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季遇礼学的。
“咦,吨吨你嘴巴臭臭的,爪子也臭臭的。”许慕白虽是这么说,脸上却没丝毫嫌弃的意思,相反,笑得更欢了,“小猫咪的脚脚是三分的臭,嘴嘴是十分的臭。”
呵呵,人类的嘴嘴是十分的见。
季遇礼看着许慕白发呆,半晌才回过神来。
“回屋里去吧,外面下雪了。”季遇礼说。
“嗯。”许慕白应了一声,又问怀里吨吨的意见,“吨吨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呀?”
“喵~”吨吨跳了下来,跑到了雪地里,没跟着许慕白。
“行吧,喜欢玩雪啊。”许慕白看着吨吨走远的方向,喊了一声,“晚点记得回来吃饭啊!”
“喵~”吨吨回头看了许慕白一眼,像是在说以它这个体重怎么可能忘记吃饭。
愚蠢的人类。
许慕白拉上了季遇礼的一只手往回走。
走出树底下,走进飘着雪花的冬天里。
雪花一片片地落到两人头顶,为头发覆上了一层白。
两人都走的不快,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环顾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天与地的分界仿佛消失不见。
季遇礼挺想此刻长存的,万物都消失不见,全世界只剩他和许慕白两个人。
许慕白开始长皱纹了,父亲的头发已经全白,犬吻周围的金毛也变白了,母亲的眼睛深陷,青春不再。
时间为什么不能慢一些?慢一点,再慢一点,我不想过早地生离死别。
想着想着,一抹哀愁自心底涌现,从季遇礼眼里流出一连串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再经过下巴砸在这白茫茫的天地里。
季遇礼不想在过年这大好的日子败坏许慕白的心情,连忙用手去擦眼泪。他不想让许慕白再看到他哭的样子了。
“怎么了?怎么哭了?”许慕白还是发现了,好吧,没藏住。
“没事,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这么狠心。”季遇礼没说实话。
“我狠心?”许慕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怎么狠心了?”
季遇礼醒了下鼻子,“我活到二十八岁了,我要是碰到二十四岁的许慕白还是想对他好,还是想带他回家。你怎么在二十八岁的时候碰到二十四岁的我就那么狠心,就把我丢在这冰天雪地里呢?我哭着求你都没用。”
“怎么突然想到这件事了?我那时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想耽误你而已。”许慕白解释,他没有怪罪季遇礼斤斤计较,那件事本来就是他的错,是他在季遇礼心里扎下了一根针。
“逗你玩的,我早就不在乎了,你都陪了我七年了,我还有必要一直纠结于那个冬天吗?”季遇礼捏了捏许慕白的小脸,许慕白微微一动,头发上的雪落了一些到颈间,冰冰凉凉,冷得许慕白缩了下脖子。
季遇礼让许慕白停下,帮许慕白戴好了围巾,拍去许慕白头上的雪。
许慕白抬起头,也开玩笑,“我现在要耽误你了,我还准备耽误你一辈子,赖你这不走了。看你怎么办。”
“呵呵呵,我怎么办?把你压在床上大办特办。”季遇礼笑了,抱紧许慕白的腰。
隔着厚重的羽绒服,两人却都能听到对方砰砰的心跳。
雪下的又大了些,许慕白的头上再次落满了雪,季遇礼就更不用说,金色的他变成白色的他了。只有身后的大尾巴是本来的颜色,尾巴一直在甩,它认为拥有许慕白这件事本身就值得庆祝。
“谁压谁还不一定呢。”许慕白这回不甘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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