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末世的那七年里,南丹从未让任何人知道,自己会做噩梦。
这个噩梦不是偶尔才做的,只有她在心情轻松的时候,梦境才不会给她带来任何伤害,她会一觉睡到天亮,都不会起夜。
而在末世里,无论是杀怪丧,还是解决同类,都让她陷入了无尽的血梦里。
没错,梦里都是血,血海滔天的那种。
血梦将她淹没,吞噬她的呼吸,填满她的肺部,红色的鬼影从血梦中窜出来,向她索命。
而她每次都会想:我要活命,我就得杀你,那是末世,不是和平时代,我不杀你我就得死,我得活着,我不后悔。
“我不后悔”这四个字是血梦中重复最多次的一句话,而她每每从梦中清醒,其实是后悔的。
她爷爷奶奶都在上世纪为国捐躯,父亲也为国工作多年无法回家,母亲将她培养得很好,能文能武,在学校里虽不惹事,但会为了保护弱小而和那些坏小孩打起来。
后来,父亲回家了,母亲也等到了她的丈夫,南丹独自一人在外闯荡,结识众多人士,虽和某些不讲理的人有过一些争执,但基本上也能顺利解决掉。
她本以为自己会这样自由闯荡一生,却倒霉地碰上了丧尸危机。
世界毁灭了,她的手也沾了血。
一开始她不想用武器伤人,无论是活人还是活死人,可当有个人为了活命,发了疯地把她推出去的那一刻,手里的刀再无法克制主人的怒气,血溅在上面,也溅在她眼中,溅在心里。
她从那个沦陷的基地里逃出来,遇到了夏弗一队人。大家利益互换,夏弗容许她进队,她也负责为全队提供水源。
当时,她的注意力在于夏弗身上,这个女人身上的杀气很重,眼神也很锐利,一看就是很精的人。
成功进队后,她才把目光放在一个漂亮得无法让人挪开眼的女孩身上,女孩叫黎霜,有两个异能,一个用于操控人,一个用于自保。
夏弗利用她的异能解决掉了不少异能者,拿走他们的物资,甚至是心口灵晶。那些男的看到她就见色起意,眼神里透着赤裸裸的欲望,自然也被操控得无法反抗。
队里的男人也能看出来想要这个女孩,但夏弗的实力让他们忌惮不已。事实证明,被夏弗护着的黎霜,一直在被她索取。
南丹听得见声音,她知道夏弗有可以屏蔽声音的异能,但夏弗从未屏蔽过。
她第一次发现夏弗对黎霜有那种行为时,就听完了全程:夏弗的威胁和诱哄,黎霜的呜咽和妥协……
夏弗中途下了车,看着守岗的她,笑着要点水洗洗手。
她知道夏弗是在试探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释放了异能。
之后,就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她不懂为什么夏弗没有屏蔽她,而其他队友看上去并不知情,她有仔细观察过,毫无异样。
直至进入了康乐小区,她们住在三号楼,也依然如此。
夏弗在夜晚做得更加过分,声音依然不屏蔽她。白天则像没事人一样,依旧和她说说笑笑,黎霜也是一样,什么都不表现出来,就知道对她温柔地笑。
南丹从未信过她爱夏弗,哪怕她同意成为夏弗的女友。
夏弗身上有一种极为压抑的疯劲,南丹毫不怀疑,如果这小区里没有和她势均力敌的异能者,她会对这个小区里的人做出什么举动。
所幸,傅影的存在让小区里的人又畏惧又安心。
如果只有傅影存在,那也不行,一定要宋殊在。
傅影对宋殊的感情就算是路过的狗都能看出来,并大声汪一句好嗑。
她的血梦也做得更频繁了,因为她无法彻底放松下来,即便认识了其他性格好的朋友,用吃喝玩乐转移注意力,也无济于事。
而最近的一段时间,血梦里多出了脆弱的哭吟声。
血梦里的哭吟声和现实中的哭吟声重叠在一起,南丹在漆黑的房间里抱着头痛苦地捶打,她很想冲到那房间里,把夏弗按在地上打一顿。
但夏弗的力量比她强,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做,而黎霜是她的女友,情侣之间玩点太变态的,旁人也无法说什么。
没资格问,没资格说,更没资格冲进去。
况且,她实在不敢看到黎霜被欺负的模样。
她的出现,一定会伤到黎霜的自尊。
直至那个晚上——一切都不一样了,夏弗被实力足够强大的宋殊收拾一通,正当她以为黎霜可以解放时,黎霜却昏迷不醒。
她关注着夏弗的动静,在知道断臂后,心里只有讥笑。
可她不知道是讥笑夏弗,还是在讥笑不敢出手的自己。
如果她更强,是不是血梦里就不会有黎霜。
再到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
异盟城建立后,她把脑袋有些不太灵光的黎霜完全当成了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小傻子,凡事都得带着,韩雅、唐心语、苏璇她们很喜欢跟黎霜亲近,这是让她欣慰的一点。
而那个对黎霜春心萌动的黎多琛,南丹和几个女生商量一下,决定保护好黎霜,明里暗里把黎多琛驱逐走,最后这小子也算知趣,捧着一颗破碎的心蹲在某处角落,默默痊愈。
有时候,她们会一起挤在床上睡觉。
五个人真的挤得要死。
黎霜睡姿特别乖,就那样平躺着,或者侧个身,不会像唐心语那样把腿跨到她身上,韩雅睡姿也可以,但就是喜欢把手放到枕头里,每次都要打中她的脸。
苏璇后面带孩子睡了,大床上就挤了四个人。
南丹做血梦的频率少了很多,但血梦里黎霜的哭吟仍然没有消失。
有一晚上,她突然醒过来,刚睁开眼睛,就发现黎霜正安静地望着她。
南丹知道她变成半异半丧后,不太需要睡眠,但这么一遭,也挺吓人的。
黎霜就那样看着她。
她却不想那样直视黎霜的眼睛,伸出手覆了上去。
她很想说,黎霜,你在我梦里好吵啊,我一做噩梦你就哭,我一做噩梦就要听到你的哭声,夏弗明明已经离开你很久了,为什么你还在我的梦里哭呢,有那么多人向我索命,你还要在旁边配个乐是嘛?
黎霜的眼睫毛很长,也很柔软,扫过她的掌心,很痒。
唐心语睡得太舒服了,在黎霜旁边翻了个身。
南丹把手拿开,黎霜仍然睁着眼睛。
南丹便望着她的眼睛,在窗外月色的映衬下,那眼眸如星辰般明亮纯净,散发着柔辉。
不要在我梦里哭了啊,小迷糊。
她很想这样说,可她不愿意提及黎霜那段阴影爱情。
睡吧,睡吧,小迷糊,别睁着眼睛看我了,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才会惊醒的。
南丹这样想着,把黎霜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别担心我,小迷糊,你以后不要哭就好了。
黎霜从头到尾都很安静,没有说一个字。
她也没有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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