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边走边治疗,翎公子伤病大有好转,每天能自己步行半日,为朱老伯他们腾出更宽敞的车厢空间来。经过一个个集镇,原本萧条的地方,因为黑齿国冰雪的消融而变得热闹起来,集镇村落周围荒废日久,已是丛林遍生的土地又有被新开垦的迹象,返乡的人日渐增多,他们渴望在业已恢复生机的故土重新扎根、生长,然后枝繁叶茂。
翎公子他们一行八人,五个老弱妇孺,自己又伤病在身还没痊愈,吃行住宿、物料采买、照顾马匹等事宜都落在莫江和焦龙身上,二人还得顾虑若抵梁匪兵到来,如何保护同行者。尽管他们对抵敌多次谋略,成竹在胸,复仇之事还是令昊承海日夜忧思,寝食难安,当下的情况,真要复仇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抵达泰阿镇,只有翻过镇后面伟岸的泰阿山,登上霓河的船只,才算真正安全了,抵梁再猖狂也对他们无可奈何。
在镇上匆忙吃过午饭,焦龙和翎公子去准备路上需要的食物。莫江去订跨过霓河的行船——尽管要翻过泰阿山才到得了河岸,但预订租用船只的商贩是在山前的镇上,由于生意凋敝,船商多已倒闭,好不容易才有一个改行的船商愿意高价为他们租一条旧船。船只联络妥当,他们买了两个废弃的马车轮子放在车里,大家马不停蹄地驾车离开小镇。启程不远便遭遇了匆匆而来的抵梁的几个斥候。莫江和焦龙轻松应对,把斥候全抓来见朱老伯。但从俘虏身上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莫江和焦龙把斥候绑在路边的树杆上。
道路越接近山顶越崎岖陡峭,乱石泥泞使得车马举步维艰,他们在最险要的地方拆下车篷,将它和买的旧轮子、一些不重要的衣物包裹从路边扔到山下密布的荆棘丛中,只留下轿厢和必备的物品。车篷和轮子砸着沿坡的山石直到底里七零八落,包裹也被砸开,里面衣物用品抛散四处。上山的路好几段因垮塌或年久失修而只容得下马匹经过,他们得全部下车,抬着临近坡外悬崖的那侧,让里面车轮附着路沿小心驶过,几经波折,他们还是坚持把马和马车都弄到了山顶绝壁下。前面的道路变得平缓,再走一段就开始下行山后坡长但坡度较小的一侧,道路很少有垮塌的地方,可以快马加鞭行进。
“终于可以摆脱抵梁乱党了,”衲摹衍呶露出少见的笑容。
“是时候该与抵梁做个了结,”莫江和焦龙却停步不前。
朱老伯折返回身,拍拍二人肩膀:“我们还有时间,现在不是一决生死的时候。”
莫江摇摇头:“仇人还在逍遥自在,而我却要逃过冥河?”
其实翎公子也没离开,他只是过去把包裹给衲摹衍呶:“若我们有何不测,拜托您老转交给我父亲。”
“回苍玉城吧!别白送死,”甑氏劝道,“敌众我寡,你们胜不了的。”
“我要和二位游侠留下……”刘崇、张先和刘铁二音容笑貌在翎公子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们可是从记事起就没离开过自己,虽是家丁,更像自己的导师、亲人,可是突然间,他们都成了抵梁刀剑下的阴魂。
朱老太摸摸他的头,像鼓励自己业已长大的儿子,不过或许,她从来就没这样鼓励过朱旦石。
翎公子系紧腰间的佩剑,回到莫江和焦龙身边。
“虽然勇气不是解决事情的唯一途径,但我丢失得太久了,谢谢三位让我把它找了回来。”朱老伯走到老太和媳妇跟前,“东躲西藏地过了半辈子,我也不想躲了,总得在迟暮之年做点什么,媳妇,和你娘亲去吧!到苍玉城,就算是回到家了。”
朱老太没阻止也没劝他们,她握握丈夫的双手,拉着甑氏钻井马车。
“我,我……”衲摹衍呶突然有些进退维谷。
“你要负责赶马车呢!”朱老伯把他推回车上,“不至于把缰绳和马鞭交给女人孩子吧!”
“那——我们河边再会。”
“在船上等,见到敌人踪影好马上划船离开,若三日后我们还没来就不要等了,”朱老伯吩咐。抬头看见晴空中一朵灿烂美丽的云彩,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留下可以维持几日的食物在山顶,送朱老太他们离开后,他们倒回去往泰扶口镇方向的下山路走里许,朱老伯把守路口望风,另外三人到周围察看地形。在险要的泥泞不堪的那段,茂密的灌木丛掩盖着小道入口,劈开灌木走进去,小道狭窄却很好走,沿着它一直往上攀,约二十几分钟后直达绝壁顶,那仿佛被削平的峰顶狂风肆虐,长草翻卷飞扬,除了靠西南方向有几块嶙峋的石头和几簇荆棘灌木林之外,再没其它突起物。
在,他们搬运石块,从午时忙到半夜,在最险要处横断路面顶端砌了两人来高的石墙,又在沿山侧的高处堆了几堆用于扔敌人的石头。
“差不多了,好好休息,静候抵梁的大队人马吧!”朱老伯坐在石墙上,手枕着头半躺下去。
“我们这是在等死呢!”焦龙环顾这简陋到惨不忍睹的防御工事,“虽然这儿易守难攻,但仅凭我们四人,怕是坚守不了一时半刻。”
“如果我们夜以继日地忙碌,只怕还没等到抵梁,我们就先累爬下了,”朱老伯笑着高举右手,“再往上垒三尺,我们能多坚持多久?”
“可以从这儿沿路设置障碍直到山顶,”焦龙看看周围。
“焦兄不明白朱老伯的用意,”莫江笑起来,“我们重在修这工事赢得一样东西。”
“谈判?”焦龙似有所悟,但觉得这太冒险了。
“我们留下,本身就是冒险,”翎公子回答,“莫兄之意是要迎得和抵梁单打独斗的机会?我们不是干瞪着眼睛看你往火坑里跳吗?”
“那你觉得以四人敌八百时,不是在跳火坑吗?”莫江毫无惧怯,“再说凭我这么多年在武艺上的造诣,单独对付抵梁也是有把握赢的。”
“大家争来争去,时间就没了,”朱老伯继续他那悠闲的躺姿,“赶紧趁敌人未到,睡一觉,养精蓄锐吧!不用换班守夜,我瞌睡轻,躺这最高处,敌人到山脚就可以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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