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银韵被六皇子反常的神情吓得不轻。
纵然是窗外艳阳高照,室内日光温煦,她还是骤然间起了一身的冷汗,手脚似被冰水滚过,遍体生寒。
可她再看向六皇子时,对方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悠然自得地舀她碗里的蟹羹吃,几缕散乱的发丝俏皮晃动着,拂过他含笑的眉眼。
一派的岁月静好。
顾银韵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六皇子……”她不确定地轻唤。
“别忧心太过,小皇嫂。”六皇子语调轻松,“专注眼前,活在当下。你会发现世上没那么多的烦心事,都是庸人自扰罢了。”
“你倒是放得下。”顾银韵道。
兴许是被六皇子的悠然态度所感染,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然后,她护住自己的那碗蟹羹,在六皇子渴望的眼神中,举碗豪迈地喝了个干净。
“真是小气。”六皇子假意嗔怪。
顾银韵挑眉看他,虽然只是玩闹,但看着六皇子沮丧的神情,她竟莫名地感到得意。
其性质,就像凭着眼疾手快多抢了一根鸡腿的孩童,为这微不足道的成就,在一群小伙伴中洋洋自得。
顾银韵不由失笑。
可惜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吃饱喝足,宴席将散,她也该回太子府那方狭窄的天地中去了。
“小皇嫂若是无事,可常到我府上坐坐。”
六皇子微笑着道别,他说还想在酒楼里多坐一会儿,就不陪同她一起离开了。
顾银韵点头:“我会的。”
六皇子笑容更灿:“好,那我等着。”
尽管他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别离时的客套话而已,他既不会主动前往太子府,小皇嫂也不会无事到他的府中去。
他们不仅是他们,还是权力的符号。
若是交往过甚,免不了在朝中掀起议论,进而给彼此带去麻烦。
小皇嫂天真烂漫就好,她不该有麻烦。
顾银韵掀开门帘向外,婉秋等人早已在过道里等着了,正要走,蓦地又被六皇子叫住。
“小皇嫂,我叫季旻,日秋之旻。”
顾银韵不解其意,答曰:“我叫顾银韵。”
六皇子忍俊不禁:“我知你姓名。”他朗声笑起来,没多久这笑被一阵咳嗽声替代。
顾银韵犹豫着是不是回去帮他拍一拍背,酒楼台阶上,忽传来一道明媚张扬的女声。
“陛下已经赐婚了,就算翊府不乐意,他们还能抗旨不成?”
颇具特色的声音,如骤雨叮咚,听多了让人觉得耳朵疼——顾银韵确信她在秋猎场上听到过这种音色。
不许久,楼梯处又有话传来。
“今日是良娣,往后就是贵妃。我听说季寰嫌弃极了顾银韵,日后我诞下皇子来,谁尊谁卑还不一定呢。”
蠢材,她难道不知,诞下皇子意味着死期将至吗?
这次顾银韵确定了。
转角处拾级而来是不是别人,正是谢家女谢瑶。冤家路窄,莫非如是。
“避一避吧。”顾银韵扯着婉秋的衣袖向内。
她不欲与谢瑶在此处起争执。两人追求不同,就算是争吵赢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怪没劲的。
六皇子见顾银韵出去又退了回来,脸上刚露出欣喜的神色,便看见婉秋和另三个男人乌泱泱挤了进来。
他脸色一黑,叹气。
“怎么了?”起身走近门帘,待谢瑶张扬的声音传入耳中,六皇子立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我来替你挡着吧。”
他说着,掀帘而出。
在半道上截了谢瑶,请她到另一处雅间坐了。谢瑶自诩将成为他的“皇嫂”,理该亲近些,于是没有拒绝,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临进雅间,六皇子偏头对门帘后悄悄观望着的顾银韵使了个眼色,还无奈地耸一耸肩。
顾银韵被他逗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行人轻手轻脚地路过那个雅间,留婉秋去台前结账,顾银韵则逃也似的躲进马车里。
幸而马车朴实低调,毫无特色。
要是被谢瑶认出是太子府的车驾,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风波。
婉秋结完账上车,不解且埋怨:“小姐,您怕那谢家女作甚?就算殿下真娶了她,论地位,您是正妻,她是良娣;论家世,翊府也不比谢家差。”
她还记着上次在秋猎场上,谢瑶是如何诋毁翊府的,就这样灰溜溜地逃走,她不甘心。
顾银韵点她脑袋:“婉秋,所以我说你蠢。”
婉秋捂着脑袋,可怜兮兮。
顾银韵苦口婆心:“谢瑶脑子不太灵光,你又不是不知道。与傻子怄气,那是自降身份、自讨苦吃。”
婉秋低着头不说话了。
马车行至半道,在长街尽头转过弯后,路上行人便稀疏下来,没先前那么吵了。
“婉秋。”
“嗯?”
“静安寺方丈是个慈爱的老先生,你以后要是无处可去,就到他那儿,他会庇护你的。”
“您胡说什么呢,小姐。”婉秋不以为意地笑笑,“您若倦了太子府,回翊府便是,婉秋会一直陪在您身边的。”
是吗?那可不一定。
顾银韵向后倚了倚,阖眸不语。
*
至太子府,没想到在大门处遇见了季寰。
她刚回,季寰却是打算出门的样子,四目相对,两人间似乎没什么话好说。
“你去了何处?”季寰问。
他依旧那张淡漠的脸,例行公事般的一问,顾银韵答或不答,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他将纳谢瑶为妾的事也是一样。
顾银韵知或不知,都改变不了事情的结果,所以他从未想过要与她说。
“殿下要去何处?”顾银韵反问。
有时候,她真觉得季寰有两套人格、两副面孔。中秋夜他抱她赏烟花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可转眼,他们又生分至此。
车夫去停马,侍卫们回去各自岗位,婉秋被撵会
回临雪轩,而顾银韵被季寰带去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说话。
“紫伞流于京中,危害甚广,想彻底调查清楚还有些时日。”季寰目光沉沉看着顾银韵,解释道。
他今日难得有空,特意回府。
没想到,府中却没他想见之人。
“哦。”顾银韵点头,“臣妾去京郊走了走,在酒楼里胡吃海塞了一顿,是以这时才回来。”
另外……
“妾在酒楼中听到一些传言。”
她没必要与季寰对质的,但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因不知该以何种心情面对他,她索性转过身去。
“他们说,谢家之女谢瑶,将入太子府为侧妃。”
顾银韵咬紧了唇,质问。
“季寰,为何此事在京城都传遍了,独我被瞒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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