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寿镇不大,横贯东西只一条宽阔的大道。
西边通着城门、衔接官道,是往京城那边去的,朝东边走,则由主干道分出许多条崎岖的小路,各自通向不同的村庄。
平日里,只有西边城门站两个官兵值守,而且守卫十分宽松。
两官兵往往是一个发呆、一个打盹,除非是遇到明显面相不善、气质凶恶的,不然,他们根本不会搭理过往的行人。
今日却不知怎的。
不但城门处多了一群披甲执戟、神情肃穆的官兵,往乡里去的各个小路上也都有人设了路障检查。
出镇的百姓们见了,心里不免犯嘀咕。
有胆大的问一句:“官爷,出了何事?”
官爷也不隐瞒,答曰:“有一胆大包天的贼人躲进了灵寿镇,京中派我们过来追捕。”
末了,还不忘叮嘱道:“近几日谨记要关好门窗,注意自身安全。若遇到形迹可疑的人,尽快向官府禀报。”
百姓们含笑谢过,边想着京中来的这群官兵还挺和善,不像镇上官兵那样吆五喝六的,边转脸把“贼人流窜此地”的话传了出去。
一传十、十传百。
不出半日,灵寿镇的人都知道了镇里进了贼,街头巷尾交头接耳的,莫不都在谈论此事。
“贼人”顾银韵却不知危机渐近。
她陪同宋老太太坐在马车里,边与老太太闲话解闷,边幻想着田庄上的宁静生活。
马车走了约莫一半的路程,快要拐上出镇的小路时,车夫忽然勒了马,行车速度渐渐放缓下来。
没多久,车厢的窗帘被掀开,露出宋老太太贴身大丫鬟那张娟雅秀气的脸:“老太太,前边堵了好些人,我们怕是要迟些才能到田庄了。”
“哦?”老太太没有不悦,却很好奇,“是发生了何事,好端端的怎会堵住?”
“听说是灵寿镇里进了贼,京里派了官兵下来,在每个出镇的路口都设了路障,要仔细盘查过才能通行呢。”丫鬟答。
“哎呦,什么贼人能惹出这等阵仗?”老太太惊道,她叹一口气,拍了拍心口,“这世道……”
顾银韵的脸色现出几分古怪。
若是她所料不错的话,丫鬟口中的“贼人”,大抵、可能、应该……
就是她自己。
该死的,季寰就非得这么声势浩大地抓住她不可么?居然还说她是贼,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华儿,可是被吓到了?”
那边,宋老太太看见她轻蹙的眉头,不由关心问道。
“是啊。”顾银韵顺势点点头。
宋老太太是个和善的好人不错,但事情的真相,总归是不能让对方知道的。
不如就让老太太认为她是被吓住了,合乎情理不说,也免得老太太遭她牵连,心中忧虑。
“昨夜我从兄长家出来时,就听见街上有官兵在喧哗呢。”顾银韵追忆道。“吵吵嚷嚷的进了一家客栈,鸡飞狗跳的,我心里害怕,就避开他们匆匆寻到婆婆您那儿了。”
“京里那群人,闹起来真是扰的人不得安宁。”
说这话时,宋老太太的神情变得有些嫌恶。不过很快,她的脸上重又挂上了慈爱的微笑。
“不怕,华儿。”她安抚道,“有我这把老骨头在,定不会让那些野蛮人欺负了你。”
“谢谢您,婆婆。”顾银韵笑着答谢。
她的心定了定——
跟着宋老太太,说不准真的能蒙混过关。
谁能想到她一出京城就抱上了宋老太太的大腿呢?她自己都想不到,更不要说季寰他们了。
队伍缓慢而均匀地向前挪动,即将到路障处时,蓦地停滞下来,等了好久也不见继续朝前面去。
隐隐约约的,有男人粗鄙的争吵声传来。
宋老太太掀开帘子:“又是怎么了?”
车夫愁眉苦脸:“好像是拦路的官兵内部生了矛盾,两批人争着要守着一个路口,互不相让,就动起手来了。”
说着,他抻长了脖子向前边张望一眼。
半晌后收回视线,不大乐观地摇摇头:“打得正热火朝天呢,百姓们都被晾在边上,短时间内该是好不了了。”
听了车夫的话,顾银韵狐疑不已。
以季寰的治下手腕,他的人不应该会犯内讧这样低级错误。难道是……
翊府也来人了?
想到翊府,她的脑海中紧接着就浮现出顾钰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再怎么说,她也是他的嫡亲妹妹。
顾钰,或许急坏了吧。
想到这,顾银韵的神色黯然了片刻。她蓦地觉得自己有点儿不懂事,离家出走这种事,多少是任性了。
可随即,她又想起中秋那夜,顾钰是怎样撇开她,转而去和沈莹玉相谈甚欢、言笑晏晏。
一个为了复仇,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皇帝宝座,连终身大事都可以出卖的人——
什么东西。
顾银韵俏脸一黑,无声冷笑。
真是劳烦顾钰还记着她这个妹妹,她看还是不用派人来寻了,她很好,勿念。
“越发刁泼了,当真是不懂规矩。”
没征兆的,宋老太太陡然骂了一句,顾银韵吓得心肝儿一颤,急忙看过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瞧见宋老太太生气。
按说,老太太是个脾气极好的人。
丫鬟犯了错,她从不冷脸斥责;马车行的慢些,她也不会急躁催促。
可偏是对京城来的官兵,她就没了那么好的性子,嫌弃和厌恶全然写在脸上,仿佛他们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拿了府里的腰牌去,让他们快点让出一条道来。”老太太喊来她办事得力的大丫鬟。
“再由着他们吵下去,天就要黑了。咱们这一大家子,要因他们全部耽搁在路上不成?”
丫鬟见老太太动了火,匆匆去了。
争吵声停了一段时间,然后顾银韵身下马车忽地颠簸了一下,车轮转动,悠悠向前。
行过路障,也没人要求查车、验明身份之类的。马车就这么畅通无阻地驶离了灵寿镇,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
顾银韵愣了一瞬,大喜。
“宋婆婆,您真有办法。”她恭维道。
接着兴高采烈地想问还有多久能到田庄,又琢磨着安神丸以紫伞入药,有损健康,该寻个机会劝宋婆婆不要继续服用……
霎时间顾银韵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还未来及组织成话语宣之于口,突然间心脏撕裂般的痛。
她瞳孔骤缩,弯腰佝偻下去。
腥气上涌,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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