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浪潮过去,夫妻俩各自躺回被衾中,宁祈还捉着她的一只手揉捏搓弄。
似乎把她的手当成了玩具一般。
乔嫚困得快睁不开眼,瞧了眼窗外,“这雨下得这么大,明日的安排是不是就要推迟了?”
宁祈微微点了点头。
按照事先的行程,明日本是世家公子和武将们的骑射比赛。
咸宁帝和皇后一早准备好了名列榜首的彩头,所有参赛的大小官员、世家子弟也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谁料这天公不作美。
刚要说什么,就见妻子已经阖眼,沉沉睡去。他便也将握着的那只手放回被衾之下,替其掖好被角,然后自己也随着就寝。
……
翌日清晨,乔嫚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醒来。
一向勤勉的男人似乎也因为天气的缘故而能浮生偷闲,这会居然仍悠然躺在榻上,手上拿着昨晚没看完的那本游记。
察觉到身旁的动静,男人丢了个眼神过来,“今日有什么想做的吗?”
乔嫚舒展腰身的动作一怔,“夫君今日没有公务要忙吗?”
“圣上一早派人传话,因天气缘故,给官员放一天的假。”
她瞬间明白,所以他这是想陪她?
换做以前,她的确会欢喜雀跃,拽着他叽叽喳喳的说一堆想做的事,
但现在……
她缓缓起身下了榻,在秀玉的服侍下穿好外衣,“既然这样,今日您来带安哥儿吧,我约了淑怡。”
床上的男人倏然凝眼瞧过来,似是不太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乔嫚没有理会,亲自走到衣橱那,挑了件鹅黄色绣玉兰花缎面褙子,内衬姜黄色的抹胸小衫,下身则是一条素净简单的百褶罗裙。
鹅黄娇嫩,愈发衬得她肤色白皙,本就明艳的面庞此刻更是玉软花柔、楚楚动人。
比起昨日,今日她的装扮随性家常了许多,但瞧着却更为让人移不开眼。
见一个谢淑怡而已,
至于这般装扮吗?
用过早膳不后,乔嫚哄了一会儿子,顺便让安哥儿接受一下今日是爹爹带他的事实。
安哥儿听着倒没什么抵触的反应,和爹爹一起,能玩更多有趣的事,他也很喜欢。
待她叮嘱完,宁祈便带着安哥儿出门了,他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撑伞,依旧是稳稳当当,步伐稳健。
乔嫚见儿子居然这么容易就跟着爹爹走了、一点也没有对她的不舍,心里反而有点不是滋味了。
小没良心的。
她轻哼了声。
秀清笑了,“侯爷固然公务缠身,但对小少爷的教养不可谓不尽心,对小少爷的要求更是无有不应,小少爷亲近父亲,也是情有可原。”
这倒是。
宁祈这厮虽然对她一般,对儿子却是真的好;
哪怕公务再忙,哪怕他归家的时候安哥儿已然睡去,也一定要去耳房中看一眼才安心。
儿子亲近他,也是应该的。
乔嫚如今心思开阔,稍一想想,方才的那点郁闷就烟消云散
恰好谢淑怡在下人撑着伞,前呼后拥之下,来到清晖园。
“你怎么没带蓁儿?”乔嫚满面喜色的迎出来,却在看到谢淑怡孑然一身时面露失望。
谢淑怡叉着腰,神色颇为不爽,“我就知道你不怀好心惦记我闺女。”
“你都知道把孩子甩给你家侯爷,我难道就不知道忙里偷闲?”
乔嫚瞠目,“你家那尊煞神……你也敢?”
在她看来,陆谦比宁祈更难对付,宁祈好歹只是面冷寡言了些,那陆谦……那一身的戾气狠厉,换作她,几乎连靠近都战战兢兢的。
谢淑怡冷哼了声,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进了暖阁。
“有什么不敢的,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还敢一个不快掐死我不成。”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说话没个忌讳。”
暖阁里,早就备好了两个主子所需的东西,有各式各样的布料锦缎,各色的丝线以及金线,还有几盘瓜果点心以及温热茶水。
机会难得,今日是她们小姊妹的家常茶会,什么男人孩子的,通通都先放一边。
丫鬟们都退到房外,留给主子们说话。
谢淑怡不急着做针线,抓了把干果慢悠悠的吃了起来,“都说这场雨误事,我倒觉得挺好,否则哪来咱们现在的清闲。”
乔嫚拈了块桂花糕吃了小口,再抿了口茶,糕点在嘴中慢慢化开,那股香甜气息溢满舌腔。
“明日估计就能放晴了,好容易出来一趟,若因天气屡屡耽搁,也是坏兴。”
谢淑怡脱了绣鞋,斜靠在暖榻,揉着腰,嘴里抱怨,“你说男女体力为何悬殊那般大?”
乔嫚不是纯情少女,这般动作,这般埋怨,她想不知道缘由都难。
闺中密友,什么没说过,在谢淑怡面前她其实并不害臊。
“悬殊大不大的我不知,但你家那位是武将,定是比寻常人不同的。”
谢淑怡不假思索,“你家侯爷不也是?”
乔嫚一噎,“……所以我的境遇和你相差无几!”
谢淑怡忍俊不禁,“行吧,咱们俩也算是同病相怜。”
乔嫚理了理彩线和锦缎,“你不是说想给蓁儿做身衣服吗,我瞧着这藕粉色的锦缎就正合适。”
谢淑怡:“是不错。”
乔嫚伸手抚着那精美华贵的锦缎,想象着蓁儿穿上去的样子,眼中顿时软成一片,谢淑怡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这么明晃晃的觊觎我女儿不太好吧。”
乔嫚笑道:“我待我干女儿好,有什么不可以。”
“可惜安儿比蓁儿小,否则咱俩说不定还能结个儿女亲家呢。”
谢淑怡不以为然,“就小一岁不到,相差又不大 。”
“就算安儿蓁儿没有缘分,也不要紧;我再先你一步给蓁儿生个弟弟,你呢,再慢慢地要个女儿,如此不就又有希望了。”
乔嫚摸着粉粉嫩嫩的布料,想象着自己的女儿的模样,情不自禁的 笑弯了眼睛。
她若是有了女儿,一定会把世间最好的一切都送到她面前,任她挑选。
两人一边做着针线一边说话,各自唠着自己婆家的人和事,偶尔追忆一番童年旧友。
这般闲适自在,宛若回到了待字闺中的那段时光。
不是谁的妻子,不是谁的母亲,
只是她们自己。
……
芳华苑内
沈皇后对着四岁儿子滔滔不绝的童言无忌,觉得头越来越大。
小太子捧着本画册,一边看一边不断地抛出各种问题,儿子好学,这是好事,但沈皇后自己也不是什么博学强闻的人。
有些问题她也实在无法解答,又不好在儿子面前露怯,偏她那个丈夫这会正在里面埋首于奏折和公文之间。
否则她把人揪过来了。
“娘娘,平阳侯爷抱着小世子过来了。”有眼尖的小太监,一看到宁祈的身影,忙不迭的就进来报信。
沈月瑶眼睛一亮。
从来没觉得平阳侯这几个字听得那么顺耳,从来没那么迫切的想见到那个冰疙瘩一样的表哥。
宁祈抱着儿子几乎是前脚刚踏进芳华苑的正厅,后脚还没来得及迈进去,在他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他怀里就被塞进了一个敦实软乎乎的小家伙。
抱着画册的小太子就这么被他亲娘径自丢到了他这位英武不凡的表伯父怀里,还被迫和小他两岁的表弟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两侧手臂一边揣一个,宁祈也属实愣怔了好一会。
无语了半晌,抬眼看向对面那位不太靠谱的皇后,“娘娘这是何意?”
沈月瑶理直气壮,“太子近日颇为好学多问,本宫实在应付不来,想来表哥学贯古今,才情斐然,定能替太子解答一二。”
宁祈不太客气的回道:“臣有自己的儿子要带。”
沈月瑶这才注意到他怀里的另一个崽崽,登时张开双臂迎了上去,“安儿啊,来来来,给婶婶抱抱好不好?”
安哥儿见帝后的时候不多,所以不怎么认得人。
而对不亲近的人,小家伙泾渭分明,一视同仁的不搭理。
皇后也是一样。
安哥儿看了看眼前这个温柔善良的女人,顿了顿,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红着小脸扑到了爹爹怀里。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沈月瑶颇受打击,“安儿怎么不认识我了?”
宁祈:“他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娘娘几次,如何认得!”
说得也有道理,沈月瑶思忖道:“本宫得和表嫂说一下,让她没事多带着安儿进宫走动走动。”
里面书房的咸宁帝正对着面前堆成小山一样的奏折一脸的苦大仇深,这忽然听到宁祈的声音,简直是如临大赦。
“表哥,你可来了,正好朕这一堆头疼的奏章!”
咸宁帝如遇救星两眼放光的从里面冲出来,然后一眼就看到房内正中一左一右揣着两娃娃、脸上怨气不比他少的表兄。
额……
宁祈弯腰将两个孩子放下,小太子看到肉团子一样的表弟,脸上扬起笑容,“安安,我是哥哥。”
安哥儿一脸认真的盯着眼前高他半个头的人,半晌后还是很傲娇的别过身子,抱着爹爹的腿。
宁祈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安儿,这是你表哥。”
安哥儿还是不认人,抱着宁祁不撒手。
小太子也不气馁,而是让宫人们把自己的玩具都拿来,然后他一个个的,像献宝一样给表弟拿过去。
其实好多玩具,安哥儿自己也有,只不过和小太子的款式或者颜色不大一样,到了小孩子眼里就成了一件新奇宝贝。
小家伙很明显慢慢被新奇的东西吸引,也愿意给小太子牵手,并由着小太子带着他到处去玩了。
吩咐好宫人看好两个小主子,咸宁帝拽着宁祈进了书房。
亲自斟好两杯茶,咸宁帝笑问:“表兄今日怎么有兴致带着安哥儿过来?表嫂呢?”
宁祈双目深邃,语气不明喜怒,“她今日与友人有约,就让我带着安哥儿。”
咸宁帝微愣,“平时都是表嫂照顾孩子,表兄若得空闲,自然也该多陪陪安儿,否则安儿该不亲近你了。”
宁祈轻扯嘴角,没有言语。
那边,沈月瑶围着两个孩子转了一圈,总算是在安哥儿那混了个脸熟,现在愿意叫她一声婶婶了。
沈月瑶叉着腰,成就感十足的来找丈夫炫耀。
咸宁帝无奈的看着一团孩子气的妻子,“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安儿终于认人了,刚刚开口叫我婶婶了。”沈月瑶拉着咸宁帝的一只胳膊,满脸小女儿情态。
转而看着阴沉着张脸的宁祈,“表哥,今日是你自己带着安儿?真是奇了,表嫂居然有抛开你和安哥儿自己躲清净的一天。”
宁祈忽地抬头 ,恍然大悟般微微瞠目。
是了,
他终于知道一直缠绕着他的那股似有若无的诡异和离奇从何而来了。
放在以前,
乔嫚是绝不可能同时抛开他和儿子去做其他的事、亦或是去见其他的人!
这是以前绝不可能发生的事,但现在……
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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