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微探起了身子,方才的安息香让他非常舒坦,连头都没有那么痛了,此刻一双炯炯的目光就那样盯着祁疏玉看,和一只凶猛但又懵懂的野兽似的。
祁疏玉知道他肯定是早忘了,又为他解释道:“探亲制是祁国先祖制定的规矩,表现优秀的宫人可获得当年的探亲资格。届时宫中会在宫门不远处的小花园里设下探亲宴,专门将他们的亲人接来一起团聚。”
皇帝一听,这倒是个好主意,在这宫中能有什么赏赐比得上亲人相见呢?从他的角度还能省下不少银两,的确是再好不过的主意。
“只是为何后来停了呢?”
祁疏玉叹了口气,“这也正是臣想与陛下说的,当年后宫争斗越演越烈,宫人们各为其主,竟利用探亲私自夹带宫中禁物,惹出了不少事端。”
皇帝也开始沉思起来,看来这后宫和前朝一样,没有哪一样政施是永远的万金油,总是要审时度势,随机应变才行。
“依朕看,目前来说探亲制是没有问题的,至于日后,等国库起来了,就遣散一批宫人,提高他们的俸禄。同时也得逐步完善宫规,不得肆意打杀凌虐宫人才是!”
祁疏玉点点头,又道:“因此臣有一想法,不如趁此机会整顿后宫。往日宫人们都分至各宫,一待便是一辈子,因此才会各为其主。日后宫人的考核与奖赏都由六宫局统管,探亲资格也由六宫局决定,宫人们更是要时常流动,如此他们才会明白,靠哪个主子都没有用……”
皇帝也笑了起来,“因为朕,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效忠于朕,朕便会立法保障他们的权益,发放赏赐提高他们的品级和用度,定期探望亲人,不必再如顺子一般被迫做些违心事。”
祁疏玉见他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二人便又细细地讨论了起来,完善着各种细节。及至夜半时分,皇帝才依依不舍回了御书房。
第二日,祁疏玉便用凤印将六宫局众人召来议事,众人一见是君后回来了,皆额手相庆,真心实意给他问了安,又听他说准备重启探亲制,更是喜极而泣。
大家劲都往一处使,不到一日,种种布置都安排了下去,最多到年关,宫人中就将有一百人能见到久违的亲人了。虽还是秋日,宫人们都喜气洋洋,倒是比过年还开心,到处都是朝气蓬勃的一片。
皇帝见此,心头终于松了口气,往桐华宫的次数倒是更多了起来。但二人也并非是宫中盛传的什么霸道君王先婚后爱,爱得缠缠绵绵难舍难分。
皇帝也发现了自己失忆过多,连以前习过的文章经要都忘了个七七八八,以往忙着四处征战无心顾及,如今要治国理政了才恨书读得少,故而寻了些夫子来为他讲习。
而祁疏玉则为他讲解宗族事务,帮助他了解皇室的规矩。两人别说是缠绵了,连手都很少碰到。
刚开始还是皇帝在书房,祁疏玉在外间。他在贵妃榻上设了小几,平日就伏在上面处理宫务。后来皇帝总是出来寻他,问这问那,二人倒是都习惯了往贵妃榻上钻。
每次皇帝过来,宫人们便会在外间摆上冰鉴,镇上各类蔬果。因此祁疏玉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其实巴不得皇帝过来。
皇帝为人虽然刻薄,但也不可能让他光看着,他也就半推半就跟着吃了不少,难受了也不说,忍一忍就过去,皇帝再递过来,他最多拒绝一次,怕第二次皇帝就不问了,倒是难得过了个凉爽的秋日。
然而贪凉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又一次陪着皇帝用了许多湃了的瓜果,祁疏玉当晚便发起了高烧,上吐下泻,折腾到第二日人都还是昏昏沉沉的。
皇帝拿了青蚕礼的章程来桐华宫,本想着借此机会将万言宁放出来,谁想就看到了桐华宫内众人忙成一片,祁疏玉躺在榻上,烧得满面通红。
太医见皇帝拧着眉头,又听闻宫中近日的传闻,忙不迭地就跟皇帝禀报起了祁疏玉的情况,说他长年郁结,汛期紊乱,前段时日受了不少折腾也没有得到休养。近日又寒气侵体,长此以往,不说子嗣,就是连寿数也要受到影响……
皇帝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心头忽然涌上了一股苦涩,祁疏玉多么金尊玉贵一个人啊?新婚之夜药被倒掉导致汛期紊乱,生生忍了一天,后又被他禁足,再是处理冗杂的宫务,最后是被他送入大牢,又入宗庙……
皇帝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也会生病,似乎自己无论怎样羞辱他,他永远都波澜不惊,永远不会低头示弱,原来自己真的给他带来了这么多的伤害吗?
皇帝轻轻上前,侧坐在榻上,见他连发烧难受都会紧紧地咬住嘴唇,不肯泄出哪怕一点呻吟。终究没有忍住,用手轻轻地贴上了那滚烫的额头。
掌下的皮肤一如既往地光滑细腻,只是正中央处有几块凹凸不平的疤痕,皇帝想了许久才想起来,似乎是那日他求皇帝彻查药渣时磕出来的?
“于疏玉而言,陛下您!枉为人夫!”
那丑陋的疤痕如同一把残忍的利刃割开了皇帝当日的不堪,祁疏玉犹如泣血的声声质问不停在脑中回荡,皇帝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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