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孙誉卖国求荣的犯罪不同,陈彦的罪名是诬陷,故而在判决下来后,陈彦的家属可以入监狱探视。
陈俊杰这段日子过得很浑噩,双眼眼袋很重,唇瓣旁全是胡渣,探视陈彦时,还不如陈彦显得有精气神。
探监房是独立的房间,陈俊杰和陈彦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个透明的玻璃。
看着对面的父亲,陈俊杰禁不住红了眼,拉耸着肩膀,哑声喊着,“爸。”
陈彦下意识扬手要拍陈俊杰脑袋,让他振作,手伸到空中才意识到他们中间隔着玻璃,无声叹了口气,“俊杰,抬头挺胸,像个男子汉一样。”
“爸…”陈俊杰吸了吸鼻子,还是听话地抬起头,“你真的做了对不起温叔叔的事吗?”
陈彦看着他这个无比颓废的儿子。
温楚砚当初跟他说的话,此时突然闯进陈彦的脑海。
‘从小到大,俊杰都以你为傲,他希望自己长大之后,能成为像你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若有一日,俊杰知道,他会有多失望’。
这么多年以来,他跟陈俊杰好像从来没有心平气和谈过话,大多数时候,谈到一半他就没忍住脾气,让陈俊杰‘哇哇’直叫,想方设法的逃。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但现在,他想尝试做一个,陈俊杰理想中,顶天立地的父亲。
“是,爸做了对不起你温叔叔的事,今时今日有这样的结果,是爸应得的。”
哪怕判决书下来,陈俊杰还抱着一丝庆幸,可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心里筑起的那面墙,轰然崩塌。
“爸,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你不是从小就跟我说,做人要顶天立地吗,为什么啊!”
陈彦说出前因后果:
“当初你妈下嫁给我时,我承诺她一定会让她过上好生活,我把她的期望值拉高,所以她一直觉得,我活在你温叔叔的阴影下,温家有什么事都让我去办,包括你也是,让你陪着楚砚成长,对此,你妈有不少怨言,怪我带你一起讨好温家。”
“被你妈念多了,爸心里也生了怨气和贪念,孙誉找上我时,我犹豫很久,最终还是没抵挡住心中的贪念,一念之差,万劫不复。”
“事情做完,爸其实已经开始后悔,但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只能继续做下去,硬着头皮往前走。”
“一步错,步步错。”
“其实被抓的那一瞬间,爸是松一口气的,终于不用因为愧疚,而在夜半醒来,独自坐到天亮。”
“俊杰,我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落到今天的地步,是爸罪有应得,是爸欠温家的,你长大了,爸不在家这段时间,你照顾好你妈。”
陈彦说完这些话时,陈俊杰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父亲真的做了错事;原来,是他误会温楚砚。
这一瞬间,陈俊杰心中各种情绪交织,最终变得平静。
抹去脸上的泪水,陈俊杰仰起头,“爸…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妈。”
陈彦微笑,“俊杰长大了,可靠了。”
“爸,我跟妈会等你出来,我…我也会好好生活。”
“好。”
从监狱出来后,陈俊杰回大院找温楚砚。
他被温楚砚带回自己的房间,温重山与温妈对他的态度,跟之前并无变化。
站在桌旁的陈俊杰低着头,“楚砚,我爸都跟我说了,是他对不起温叔叔。”
温楚砚说话时,是陈俊杰熟悉的语气,“都过去了。”
“对不起,楚砚,那天我不该打你。”
“确实。”温楚砚颇为认真,“还挺痛。”
陈俊杰这才抬头,愧疚又语无伦次,“我那时冲动了,脑子一片空白,我也没想到你会被我打到,明明之前我都打不过你,我爸的事,我没想的,对不起。”
温楚砚低低笑了声,“我接受你的道歉。”
看到温楚砚的笑容,陈俊杰悬着的心脏落下,语气忐忑,“那…我们还能做兄弟吗?我知道我脸皮厚,我爸做了…”
温楚砚打断他,“当然,俊杰,我们永远是兄弟。”
陈俊杰刚收住的眼睛又红了,上前一把抱住温楚砚,“楚砚…”
当说不说,温楚砚周身不合时宜泛起鸡皮疙瘩,他一把推开陈俊杰,顺带给他递了张纸巾,“男人流血不流泪,把鼻涕水擦擦。”
接过纸巾,陈俊杰毫无形象擤鼻涕,边擤边说:“你爸回来后,你有什么打算,还回村子吗?”
“不回了,我跟阿柯打算入伍,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听到温楚砚参军,陈俊杰有一瞬间动容,旋即歇了心思,“我要照顾我妈,可能会留在国都,如果以后能恢复高考,我就去考试。”
“嗯,你跟刘慧,你准备怎么处理。”
说到刘慧,陈俊杰的情绪更加低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小慧她还在申请到村子里陪我,可我这样…我想让她来国都,但这样是不是很自私?”
“你跟她的事,我建议你找个时间跑一趟,亲自跟她谈,我看刘慧是有想法的人,如果她愿意,她会告诉你,与其猜测犹豫不决,不如坦白接受结果。”
陈俊杰想着温楚砚的这番话,好一会儿点头,“好,我会去一趟,我曾答应为她负责,确实应该把事情告诉她。”
“嗯。”
“楚砚,谢谢你,还愿意跟我做兄弟。”
“差不多得了,这件事我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扯平了,以后这些话别说,怪恶心。”
温楚砚还是那个温楚砚。
陈俊杰笑了,忍不住又要抱上去。
推搡之际,修柯打开房门,目光不冷不淡扫过陈俊杰放在温楚砚肩膀上的手,“阿楚,叔叔阿姨叫你吃饭。”
温楚砚赶忙推开陈俊杰,当着陈俊杰的面,蹭着修柯的耳鬓,求生欲爆棚,率先告状,“阿柯,是他要抱我,我不肯的。”
陈俊杰的双眼瞪成铜铃,委屈的语气信手拈来,“楚砚,抱抱又不会少块肉!”
修柯低笑,伸手揉了揉温楚砚的头,“嗯,阿楚委屈了。”
夫夫双打,受伤的总是陈俊杰,千言万语只能说一句:“好好好,我祝你们天长地久!”
随后在心中默念: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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