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短短三年的时间,苏傅云便从八品书吏一路擢升为正四品凤台阁平章士,领户部侍郎,兼殿前行走一职,更难得的是,如此快速的升迁,竟没有遭到朝中一人的指责,就连一向以严苛迂腐着称的御史令,都没有反驳过半句,苏傅云在朝臣中的风评之好,甚至之前不少对苏家持中立态度的官员,也开始有倾斜之意,想到这里,纵然苏文重心中再有几分顾忌,也难免亦有些许自得之意。
“阿云”,苏文重轻咳一声,道:“皇上即将大婚,发出四方请帖。估摸着这几日,邻国的使臣就要到了。如今你领着凤台阁的差事,必定会协同礼部一同办差,繁花似锦,烈火烹油,万切当心”。
苏傅云点点头,道:“此番大显和大晋皆派遣了使臣,西略的德光太后病重,只差人送了贺礼。倒是南荣……”,他顿了一顿,又道:“爹,南荣乃蛮夷之邦,素多毒虫阴蛊之道,为防万一,可否将弗疆暂时借用给儿子?”。
弗疆是苏文重身边用毒的第一高手,更是他的心腹亲信,苏傅云提出将此人借调到自己身边,不啻于给自己亲手安插了一个眼线,苏文重眼底的猜忌似乎有点松动,就算之前有些许不快,眼前之人终究还是自己的儿子,他毕竟是姓苏的。
“弗疆在外办事,等她回来,爹就让她过去”,苏文重微笑道,“另外,南荣人最擅长巫蛊之术,让弗疆多寻些高手在身边护着,爹才放心些“,温润如橘的烛火下,衬得眼前一副父慈子孝的场景,分外和谐,苏傅云点头道谢,只是眸色一片微凉。
苏文重负手出门,突然想起一事,回头道:“阿云,皇上大婚,这几日你多照看照看阿章。昨日,他去厉家商铺胡闹,厉澜之隐忍不发,倒显得我苏家仗势欺人,这事儿若是传入皇上耳中,爹担心会节外生枝“,说到这里,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有必要,就禁了阿章的足”,眼见苏傅云脸上的为难之色,又说:“无妨,只说是爹的意思,我会跟管家讲明,你无需担心”。
苏傅云最让他满意的一点就是,知尊卑,识礼数。
半月前,南荣帝都樊郡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已经贵为皇贵太妃的顾嫣然睁大了眼睛,仔细看了好几遍,才确认眼前之人,的的确确是大显的御政王,萧简。
上次沈月明来樊郡时,萧简已被广陵帝册封为豫王,远走颍川,镇守西略,是以两人并未谋面。但毕竟皆是出身世家,自幼相识,许久未见,倒也并无生疏之感。
顾嫣然起身上前几步,冲着萧简微微俯身,道:“多谢王爷援手之恩”。
当年顾恒之被奸人构陷惨亡,夷三族,顾氏直系血统被砍杀殆尽。所幸的是,三族之外的旁系子弟所受波及较小,存活下来些许,只因主家被杀,境况日渐窘迫,生活艰辛异常。
萧简知道后,暗中派人资助一二,又将旁系中的精锐人才悄然转移到颍川,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不至于颠沛流离,居无定所了。
这些事情,是后来沈月明写信告诉她的,顾嫣然如今这一拜倒也在情理之中。
“太妃娘娘客气了”,萧简俯身回礼道,自从离天叶即位后,顾嫣然便被尊为皇贵太妃,其子被封为安乐王。新帝对寡嫂颇为照拂,是以对母子二人的恩赏不断,宫中诸人更是不敢怠慢半分。
南荣人擅蛊,用毒之处更是个中翘楚,顾嫣然对萧简的请求有些惊讶,只是说道:“我朝遭遇重大变故,先帝和先太后刚逝不久,此番又是女帝大婚这样的大喜事,本不欲派人前往。若真是应付一二,便单单派礼部的人也足够了,为何还要再派些擅长毒蛊之人?”。
萧简沉吟片刻,没有回答,反而说道:“请娘娘放心,萧某并非嗜杀之人。此番相求确为迫不得已,事关重大,不便言明。但萧某保证绝不会做有伤天和,有违道义之事”。
顾嫣然微微抬头,看了萧简半晌,点头道:“阿月曾经说过,王爷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既是王爷亲至樊郡相求,本宫也当是还了昔日襄助的人情。明日本宫便去面见皇上,请他调些好手,以供王爷差遣”。
月影绰绰,轻纱曼舞,微暖的烛光衬得萧简更是眉目如画,容色斐然,两人与燕朝歌别过后,便缓步走回驿馆。
沈月明看着月光下拉得长长的身影,想起当日在十里亭外,萧简公然承认自己是宣仁太子的儿子,并坦然坐上御政王的位子,前去颍川时,对自己说的话。
相伴十余载,沈月明依然觉得看不透萧简,他素来淡泊如水,怎会突然之间热衷于权势,一个人的性子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只可惜,无论自己如何打探,萧简始终没有透露出半分口风。
“阿简”,沈月明有些欲言又止地说道,“陛下怎么会突然下旨,命你前来?应该不单单是因为青繁缕的缘故吧?”。
萧简似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并未言语。沈月明只得硬着头皮又说道:“虽然燕朝歌素往没个正行,性子也跳脱,但毕竟已贵为一国之君,这次女帝大婚,他怎会亲自前来?”。
这次萧简回答得很快,道:“是因为一笔泼天的宝藏”。
沈月明微微皱眉,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只听萧简又说道:“曾有传闻说,当年华国被灭之时,华国的皇族将一笔泼天财富藏在了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数年前我私下问过顾大将军,可曾在华国的皇宫之中搜寻到金银珠宝?顾将军摇了摇头,只说一二之数“。
华国虽以女子立国,但极为擅长经商之道,百姓生活颇为富足,尤其以蓝田锦闻名诸国。蓝田锦又名青锦,因其光滑如丝,又自带梨花雪香,制成衣服穿上后,极为华贵清幽,香气冷冽,故而深受各国权贵的喜爱,从此便有了一寸蓝锦一寸金的说法。
“照理说,华国的财富必定惊人,但顾将军却所获有限”,萧简转头看着沈月明,道:“所以,这笔宝藏十有八九是真的”。
萧简的目光温润如水,似皓月之光,隐有深意,沈月明刚好抬头看见,心中不由猛然一跳,面色微醺,她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去,讪笑道:”燕朝歌既是华国荣安长公主之子,想来对这笔宝藏是知晓的,难怪他会来”。
如此一来也好,我们自寻青繁缕,燕朝歌找他的宝藏,互不相干。想到这里,沈月明眸色一暗,心中没来由地一酸,少时好友,终究是形同陌路了。
“阿月,你可曾见过你爹?”,萧简突然开口问道。
沈月明霍然抬头,语气急迫地问道:“你见过我爹?在哪里?为何他见了所有人,却独独没有见我?”,脸上难掩一丝失望。
“或许老师有什么难言之隐,你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迟早是要见你的”,萧简安慰道,其实多年后再见沈祺,他心中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老师似乎变了许多。
“阿简”,沈月明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她犹豫良久,方才说道:“你说,那些事情真的都是我爹爹做的吗?是他暗中扶持贤亲王,是他撺掇梅太妃,也是他联手西略,想要在天都峰谋害陛下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局促不安地像个孩子,萧简已许久没有见过沈月明如此仓皇脆弱的样子了,除了当年老护国侯去世的时候。
“过往种种不可追,阿月,凡事都要往好的地方看,等你见到老师后再细细问他,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萧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岁月真是可怕,改变了许多的人,改变了许多的事。
九天殿内堂,纤细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叩着,“这么说,华国的宝藏多半就在穹苍郡,泛魄山阴面的支脉上?”。
来人一袭冰蓝色素裙,单膝跪地,半片玉珏覆面,腰间悬挂着一块绯色的令牌,上面写着一个“影”字,旁边还刻有一个小小的数字,叁。
若有苏文重等老臣在场,必定会认出这便是赫赫有名的影字部。正如名字一样,影字部总是神龙见头不见尾,就连彼此同为影子,也素未谋面,相互不识,除了东煌的历代女帝,没有人知道影字部到底有多少人?有着怎样的身份?
可就是这样一群名不经传的人,却是东煌国历史上,最令人闻风丧胆的谍报机构,据说是由第三代女帝杨方演一手创立的,并通过影字部卓越精准的情报刺探网,将数百位反对她统治的文武百官杀灭殆尽,白骨成山,血流成海,故此留下“影过无人”的传说。
天翔殿,是东煌朝堂的议政殿,自是富贵堂皇,气势非凡,尤其是殿中雕有九只飞天而起的金凤,更是彰显皇家气派。
可如今,大殿之上却静寂得令人胆寒,只见女帝娇俏的脸上如罩寒霜,她手中拿着一封奏折,若是有心人仔细查看,便能发现纤细如玉的指尖正微微发颤,显然是怒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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