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星洲市下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的,工地上变得泥泞不堪。
抄着手电筒的项有山看着铁皮棚外的坑坑洼洼,一脸的纠结,他瞅了瞅脚上的橡胶鞋子,嘴里一直嘟嘟囔囔着,就是不出门。
少量的雨水从铁皮棚的角落里渗进来,项有田找来了几块砖头将几件不值钱的木制家具给垫了起来。
“怎么还不出门?今天巡夜的范围扩大了,你得打起精神来!”
“哥,俺这才新买的鞋子!”
“啰嗦什么?谁让你臭显摆,才买新鞋子就穿脚上了。”
“俺又不知道今天会下雨!”
“别啰嗦,穿俺的那双旧的!”
“哥,你脚大!”
“穿不穿?”项有田骂了一句。
“穿,穿,穿!”
项有山讪笑着跑到一边,拿起项有田的旧鞋子给换上了,的确是大了些,走起路来,脚后跟都带着声音。
项有山循着边走了半圈,却并不如前几日一样再绕回去,而是走到了唐庆华的工地上。
今儿个白天的时候,唐老板特意叮嘱过了,说是今晚上可能要来一批货,让他们兄弟俩得空的时候转过来帮忙瞅一眼。
说得极为客气,让两兄弟都不好意思拒绝。
他刚来到基础边上,就听到若有若无的说话声,项有山瞬间警醒起来,迈着大步就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说话声并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受到惊扰,毕竟他走起路来一脚深一脚浅的,动静也的确很大。
“什么人?”
手电筒的光束直接就照了过去,两个穿着雨衣的身影正猫着腰不知道在干什么。
“是六娃子吧?”
对面喊道。
项有山这才发现那两个身影是唐庆华手底下的老秦和老何师傅,都是他打过交道的,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秦师傅、何师傅。”
“六娃子你来得正好,帮我们抗几袋水泥。白天的时候给忘记了,这外边的水泥可经不得水,这雨要是下一个夜里,没准会淹过来!”
看着老秦和老何两个人搬一袋,项有山一下子就有了干劲,这不就能显得他力气大了吗?
“好咧,看俺的!”
项有山并不怀疑为什么后半夜要抗水泥,这夜里的雨下了可有段时间了。
淅沥的雨水,在天地间形成了一道细密的雨帘子,能见度极差,一辆大货车借着工地外围的路灯,慢悠悠地驶进了王峰亮的工地上。
而此刻,项有山还在抗袋子,项有田则睡得很沉很沉。
第二天,太阳刚刚出来,雨就已经停了。
项有田一个挺身,就坐了起来,昨晚上睡得太沉了,早知道就不贪唐老板那两杯酒了。
想着之前还像模像样地教训有山来着,他最终却也拗不过那唐老板,喝了点,他就不由失笑。
看着依旧安静地躺在行军床上的项有山,浑身上下弄得跟泥猴子一样,他就不禁皱起了眉头。
大晚上的,这臭小子干什么去了,弄得这副模样。
下了一夜的雨,早上开工可能会比往常晚一些,等他出门的时候,工地上果然还没什么人。
他不放心地在工地上巡视了一圈,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但等他来到最西边的时候,两条直直的深坑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昨晚上巡夜的时候,这里还是很平整的,他就是从这条路上过去的,如果是昨夜那样的小雨的话,绝对形不成这样两个规整的大坑的。
他弯腰掀起了路边遮挡建筑材料的防雨布,刚运过来不久的钢筋仍旧安静地躺在此处,而转头四顾,周遭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异常。
但小老板的交待言犹在耳,项有田性格当中的谨慎让他并不想就此放过这个异常而引起的疑心。
睡得沉沉的项有山被他叫了起来。
“啊,哥,要开工了吗?”
项有田郑重道:“你昨天晚上干嘛了,怎么弄的一身都是泥?”
项有山便将昨晚上帮着扛水泥的事情说了,语气中还带着点小骄傲。
“所以,你昨天晚上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呆在一个地方?”
“也没有太长时间咧,俺帮着秦师傅和何师傅,很快就把水泥给搬完了。”
“到底多久?”
项有山摸着脑袋,“俺不知道咧!”
“那你有没有发现最西边的那条道上有两个深坑?”
“西边?”
“就是堆钢筋那里!”
“啊?没有啊!”项有山一拍脑袋,“就是昨天下雨那条路上太烂了,俺一脚踩下去,差点拔不出叫来,所以俺就直接从钢筋上面走的,那地方俺还拿手电筒特地照了的,没发现有什么大坑嘞!”
“算了,你快起来,和俺一起过去看看!”
“哦,那俺这就起来!”
于是,兄弟俩蹲在那两个深坑前面研究了半天,终究是看不出来什么。
“你们兄弟俩干什么呢?”
王峰亮来的时候,就看到项有田和项有山两兄弟撅着个大腚,脑袋都快伸到水坑里了,认真的模样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他都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
项有山被吓了一跳,他还穿着昨天项有田那双大鞋,脚下不太稳当,竟是直接朝着水坑里面栽去,好在他眼疾手快,双手撑了下去,但这个水坑足够深,直接将他的手臂给淹没了,他的脸还是亲密地与坑面接触在了一起,喝了一嘴的黄泥水。
好不容易爬起来,他委屈地抬头看着王峰亮。
王峰亮避开他的视线,打着哈哈道:“这个水坑那么深啊!”
他倒是没有起疑,工地上本就是泥土地,而且土质比较松软,这条算是主道,平日里进进出出的车辆并不少,再加上昨晚上一夜的雨,有几个坑再正常不过。
“王老板,这两个坑昨天晚上上半夜还没有的!”
项有田道。
“不会吧,这明显是车轴印,而且是大车,上半夜还没有,那下半夜总不至于有大车过来吧?”
王峰亮说到这里,陡然间察觉到稍微有些不对的地方,他站直了身子,朝着周遭看去。
项有田再次掀开了防水布盖着的钢筋。
王峰亮看过来,却也忍不住又凑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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