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燕鹤行和燕景鸿说了很久的话。
他回去的时候雨越下越大,打在地上的雨水又重新溅起,他的衣摆沾了不少泥土,一路急行回去连衣服都湿透了。
只有以前对这世间毫无留恋的时候,燕鹤行才这样淋过雨,他现在已经过了当时的年纪也没有那样的心境了,可是今日他就是想要痛痛快快的淋一场雨。
长街上已经没有人了,漆黑一片,因为下雨连灯盏都没有,燕鹤行便这样一步一步的往长巷深处走。
他好像走进了一个永远不会亮起来的永夜里,直到身体完全被黑暗吞噬,带着寒气的雨水将他浑身上下全部浸湿。
燕鹤行伸手将面具给摘了下来,手勾着面具的线,低头侧目看着雨水一滴一滴的顺着那面具滴落,他的额角滑过几滴水珠,似乎是雨水划进了他的眼里又流出来,看着像是眼泪一样。
燕鹤行的步子越来越慢,似乎在享受这样的雨水,走了很久很久他终于发出了一声轻笑。
“呵。”
他今天,拿到了为君家沉冤昭雪的圣旨,只要再耐心等一段时间,一切就要结束了。
燕鹤行抬眼望着这条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路,走过转角的时候,忽然看到黑夜里有一盏明亮的灯在尽头被点亮,将这幽深狭长的巷子斩断,让他看到了路的终点。
直到那人撑着伞走进雨中,燕鹤行才如梦初醒一般,加快了步子走了过去。
“夫君。”
分别数日,宋婉玉很是想念燕鹤行。
自从两人成亲之后,便再也没有过这么长时间的分别,她原本是可以在房间里等着他的,就连环翠也劝着她说外面起风了,可能是要下雨,夫人若是等在外面着了风寒就不好了。
可宋婉玉没听。
今日住进来的时候,她一眼便看到了门外这条长长的深巷。
公孙璟为了保证安全,特地为他们找了一处偏远的宅子,偏僻幽静,连白日里都见不到多少人,若是燕鹤行晚上回来了行在黑暗里,会不会觉得孤单。
先前她不在,可她回来了,便不会再让他孤身一人。
这夜里,总要有人为他留一盏灯。
宋婉玉便坐在门口等着,直到雨水渐大,环翠又劝她:“夫人,今天的雨实在太大了,要不还是回去吧。”
宋婉玉伸手接住雨滴,被那微凉的触感惊的心颤,又将手收了回来,道:“去拿件披风来。”
他出去的时候还没下雨定然衣着单薄。
宋婉玉如是想着。
环翠刚走没多久,她就看到了雨幕里走过来的身影。
长身玉立,曾经面若冠玉不苟言笑的郎朗少年已经成长的如此出类拔萃,和宋婉玉看着,却还是穿透那身影看到了那个曾在雨中流泪不甘又绝望的少年。
那个时候她对他仍然充满了戒心,哪怕心疼他孤身一人也没有上去陪陪他,可是现在不同了。
他的世界不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只看一眼,宋婉玉就心疼的无可复加,毫不犹豫的冲进了大雨中,跑到了他的面前。
燕鹤行眼里闪过一抹惊讶,还未来得及说话,提灯落地,烛火熄灭,周围的光暗了,而燕鹤行心里的那盏灯却愈发明亮。
宋婉玉上前一步要抱住他,燕鹤行却忽然往后退了一步。
她皱眉:“怎么了?你这段时日不想我吗?”
燕鹤行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傻瓜,我衣裳都湿了。”
宋婉玉的伞又努力往上撑了一些,尽量将燕鹤行全部遮在了下面,而后拉住了他因为雨水侵袭十分冰凉的手,将温暖全部塞进了他的手心里。
“快回去,我让人煮了姜汤,你可千万别着凉生病啊。”
燕鹤行低眸看她,眼底的温柔都快要化作实物溢出来了,他抬手将她些许凌乱的发丝拨了拨,伸手抹掉了她脸颊上雨水,低头。
宋婉玉闭眼,冰凉的唇印在了她软糯的红唇上,浅尝辄止。
燕鹤行拿过她手里的伞,“回家吧。”
两人携手往回。
燕鹤行手中的伞完全倾斜,将宋婉玉护的严严实实,雨水滴落在他的肩上,从始至终,伞面都没有晃动一下。
今日一过,这场在他的人生里连绵不断下了那么多年的阴雨终于迎来了雨过天晴的时候。
他的心结也解开了。
回到家里,有热好的饭菜等着他,还有煮好的姜汤。
宋婉玉似乎怕姜汤辛辣,还让人放了糖块,入口是甜丝丝的感觉,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
“娘娘,您也喝一点,您今天一直站在外面等殿下回来,着了凉就不好了。”
燕鹤行听了这话,担忧的看向宋婉玉。
宋婉玉瞥了一眼环翠:“多嘴。”
“等了多久。”
他声音微微沙哑。
“也没多久,你再喝点。”
宋婉玉站起来想要为他再打一碗汤,燕鹤行忽然伸手拉住了她,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环翠见状下意识就往外走。
宋婉玉稍稍有些羞怯,压低了声音:“环翠还在呢,你……”“环翠。”
燕鹤行叫住了她。
环翠没回头,道:“殿下有何吩咐。”
“备水。”
他们用完膳回房,宋婉玉见他神情舒缓温柔倍显,便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
“是陛下答应写罪己诏了吗?”
“知我者,娘子也。”
宋婉玉也是真心实意感到开心。
在柔黄烛火的映照下,她愈发娇俏动人,燕鹤行忍不住将她抱进怀里,搂着她的腰吻了下去。
宋婉玉顺从的坐在他怀中,与他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她面色红润的靠在他身上,看着他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不知为何,这样不带任何情欲的动作却撩的宋婉玉心痒,连带着心口都麻酥酥的。
他的手指一寸一寸略过她的手心和指缝,而后与她十指交缠。
门外传来环翠的声音,说水烧好了。
宋婉玉正要起身,燕鹤行却扣紧了她,而后一个起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攀住了他的肩膀。
“怎么?”
“一起。”
“这不合规矩。”
她慌乱想了一句理由,实在是羞耻难耐。
燕鹤行瞥了她一眼,一眼看穿她的想法,勾唇调侃道:“你我夫妻之间,要什么规矩。”
说罢,他抱着她往隔间走去。
不多时气温升腾,水花四溅,似有嘤咛声夹杂在晃动的水声里传出,而后消失在雨夜里。
思念声良久不息,经久未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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