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白胭曾仔细探查过楚歌伤势,知道情况比他说的还要糟糕。
虽然学院隐藏的那名前辈在道塔内存入一滴水珠,散发着一种古怪的,她从未感受过的气息,说只要弹入楚歌紫府即可无恙。
但那滴水珠入了紫府,楚歌神魂震动了几下,却未见开始修复伤势。
“院长,黑龙皇朝已覆灭,最好由学院接手,武皇一直觊觎黑龙皇朝,若是任由武朝吞并,实非玄洲之幸!”
又嘱咐萧白胭照顾苏媚等人,絮絮叨叨交代了一阵,开始虚弱起来。
“你不要说话了,我现在立刻让圆灭大师带你去流洲。”
楚歌摇了摇头,“萧姐姐,还记得我曾说过,那名叫洛神的仙子么?”
萧白胭此刻顾不得细想,当时楚歌夸赞她,说比他家乡名为洛神的神女还要漂亮。
一时间连他换了称呼也没察觉,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有人曾作赋一首,来称赞洛神之美,但在我看来,赋中仙子应为萧姐姐才对。”
“这篇辞赋清气四逸,骨气奇高,情兼雅怨,粲溢今古,卓尔不群,今日我便诵读出来,使其传世,免得沧海遗珠,白璧蒙尘。”
萧白胭脸上一热,心中却也好奇能被楚歌如此推及的诗赋到底有多厉害,其中描述的仙子又是何等惊艳。
“萧姐姐,有纸笔么?”
萧白胭道:“你念,我来写!”
楚歌回忆了下,轻声道:“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
萧白胭边写边想,原来是俗世读书人所作的诗赋,只是黄初三年又是哪个皇朝的年号?
楚歌不是说洛神是他家乡的神女么?这家伙就没一句实话。
同时也算知道了这洛神原来是俗世凡人口中的洛水之神。
修士自然知道修真界不可能有河神、水神之类的神祇,无非是哪个凡人无意间在洛水遇到了一名容貌秀丽的女修罢了。
楚歌默念,萧白胭书写,字迹娟秀灵动,其中有些典故,像宋玉和楚襄王、神女之事她不甚解,但终于忍着没去打断。
待楚歌念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萧白胭笔尖一颤,紧随着便是名句纷呈,什么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又是什么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仿佛笔下这名叫宓妃的神女活了一般,跃然纸上,连萧白胭都被惊艳到,不禁神往。
待楚歌念到:“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
萧白胭瞪了他一眼,心中不由轻跳几下。
直到念出:“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这句时,情思绻缱,怅然若失。
一首赋念完,道塔内沉默起来。
萧白胭看着这首洛神赋,既感于这篇灵气四逸的辞赋,又心中慌乱羞恼。
表面看是写作者相遇洛神,但人神途殊,不得不怅然分离。
但眼下楚歌即将陨落,同样是人鬼途殊,楚歌这是借洛神之赋抒发自己的情感。
半晌,萧白胭问道:“这篇赋的作者叫什么名字?”
“曹子建。”
萧白胭心中恨恨不已,洛神赋问世,天地间的浩然正气被道塔所阻隔,早已被她所感知,真当自己这个院长不懂只有原创文章才会引动浩然之气么?
这小子假他人之手,很明显是冲自己表白呢!
但其中隽永的感情同样又让萧白胭有些感动。
“萧姐姐,如果有来世,你愿做我道侣么?”
“我……”
萧白胭欲言又止,想了想道:“我既是你的师长,年纪又比你大,你莫要胡乱说话,佛陀一定会治好你的伤。”
“更何况轮回转世之说缥缈无定,你莫要胡言乱语。”
楚歌眼神不由一黯,嘟囔起来,“我退出学院你就不是我的师长了,再说以修士的寿元,哪怕相差几十岁,比凡人相差几岁的差距都小。”
“萧姐姐,我困了,让大师带我走吧!”
萧白胭心中不由暗骂,这小子,还开始耍小脾气了,但见他那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不由又心软起来。
走上前看着那张黯淡的脸庞,摸了摸他满头白发,柔声道:“你是大世之关键人物,身上必定带有天地使命,不会就此陨落。”
“你现在该做的应该是鼓起斗志,全力养伤,苏媚还有平阳她们都盼着你归来呢。”
楚歌嗤之以鼻冷笑道:“萧姐姐,你说的没错,我是带着使命而来,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萧白胭愕然!
“说我是大世之关键,也许吧……大家都以为阳明圣人归位,大世即开启。”
“难道不是?”
楚歌自嘲道:“道经问世,万物闻道,才是大世开启的标志!”
“而我的使命便是将道经带到这个位面,此时道经问世,大世开启,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怎么会这样?”
萧白胭如遭雷殛,愣在当场,大脑一片空白!
“不会的,你是阳明圣人嫡传……”
“圣人也无法干涉天地量劫,虽然我只是第三境小修,但我也懂这些隐秘。”
“大世,量劫……”萧白胭终于明白何为大世。
“萧姐姐,请回吧!”
此刻连萧白胭也不由担心起来,若是楚歌真的陨落,那无论学院,北部洲,或是儒门,将再次迎来新的变动。
“我答应你,你要好好活下去,懂吗?”
楚歌眼中终于亮出一丝神采,最后一点心愿也终于有了结果,心神激荡之下竟然又昏了过去。
识界中的老六啧啧称赞,“这小子颇有老子当年无耻之风范啊,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如此会撩妹。”
“只是这女人前面往这小子紫府弹了一滴什么东西?为何会引起界石震动,但除了震动了一下后,又毫无反应?”
老六只觉得界石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可变化是什么,连他也说不清楚,只能等楚歌清醒过来再做询问。
萧白胭收起道塔,就见圆灭三人等在外面。
“还请大师一路尽快,他的气息似乎越来越弱。”
“萧施主放心,本座自当全力赶路!”
“大师,佛陀真的能治好他的伤势么?”
圆灭顿了顿,也不太确定道:“佛陀已融入这方天地,应该是可以吧!”
萧白胭见状心中更是没把握了,圆灭道:“萧施主,就不多寒暄了,我们即刻启程!”
九叶金莲佛光乍现,化作一道金虹朝沧溟海深处遁去,萧白胭定定望着远方,手中拿着洛神赋,心中竟同样生出一种怅然。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耳边遁声四起,几名来自祖洲,此刻本应在清虚城帮着修补传送阵的化真修士终于赶来。
“咦,萧院长?”
“大佛宗的人呢,萧院长有没有见到?”
萧白胭作了一礼,心知这几人是为何而来,心中不由一阵恶烦,“几位前辈,大佛宗来人已入沧溟海多时。”
“你、你怎么不拦住他们?他们掳去了你学院弟子……”
一人气急败坏刚说了一句,随即住口,萧白胭只是合神修士,又怎么拦的下大佛宗的半步地仙境?
萧白胭淡淡道:“几位前辈若是要追赶,还需尽快,时间久了沧溟海深处危机重重。”
“若是能帮学院带回那名弟子,学院将感激不尽,晚辈先行告辞!”
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人,萧白胭遁光一闪朝着武极皇朝而去。
还剩下一大堆烂摊子等着学院收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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