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看见两人,也没多大反应,背包往远处走。无邪颠颠跟上,九惜磨蹭着坠在后边,三人走了一两个小时后一起上了带人进山的面包车。
上车之后,小哥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这句话是说给无邪的,他道:“你不能跟着我去。”
无邪就说,要是让小哥不去的话小哥会不会不去,小哥摇头。他就骂了一声,说让小哥别多嘴。
同样沉默一路的九惜这时道:“他不能去,我,能去?你为什么要找我?”
“你有张家血脉,还去过那里。”小哥出声,又看她一眼,“你记忆没恢复,去了也没用。”
“小九是张家人!可她的手……”无邪惊讶,下意识看向九惜双手。
他其实一直觉得九惜和小哥之间存在某种关联,现在这个答案不算意料之外,但小哥亲口承认,总还是有些惊讶。
“她没接受过张家的训练。”
张家,张启灵,圣婴,末代族长,秘密,天授。
一连串字眼突兀在脑中浮现,没找到具体解释的九惜很轻易忽略掉了它们。
现在的她对所谓张家的了解,全都建立在谢雨臣和无邪的科普之上,印象最深的就是埋在山里,未曾亲眼目睹的张家古楼。她想象里的张家人就是一群手段能力格外出众的变态,现在听到自己也是其中一份子,突然就有别扭。
“还有呢,还有其他的吗?”九惜看着小哥。
小哥摇头。
九惜见此有些失望,但这个倒也解释了小哥前后两次来找她的因由。问完自己想知道的,她就没再多说什么,只偶尔跟无邪搭搭话,好让三人之间不过分冷场。
两人跟着小哥进了雪山,前两天行进的区域在旅游开发的区域,一路上还算松快,但第三天就不同了。路变得越发难走的同时,九惜发现自己出现幻觉的频率变高不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要是继续按照这个速度增加的话,她一天当中能有多少时间是清醒的可就难说了。
她看一眼走在前边不远处的两道影子,驻足站了一会儿,暗自决定:最多再有一天,明天晚上之前,我必须得往回走了。
晚上搭好帐篷,九惜拿出来从一个旅行团队员手里买来的记账本记录自己白天在幻觉里看到的一些东西。
他们仨一共搭起来两顶帐篷,无邪和小哥一顶,九惜单独一顶。借着用以取暖的火光在账本上记录,日期时间地点,在什么情况下出现的幻觉,接着是幻觉内容。
其实,这么一年多时间下来,她也发现了,她看到的这些,基本不可能是幻觉。它们有时候会有些重复,但很少有完全一样的片段,她心里有过一些猜测,但都因为太过大胆而被她自己一一否定。
十二点多的时候,小哥离开了帐篷,过来九惜这边。还在记东西的九惜立马警惕起来,环顾四周,“怎么了?有情况?”
小哥摇头,弯腰拎起来一个东西。
九惜眯着眼,借着雪的反光,看到小哥背上了他的背包,“你要走了吗?不给无邪道个别吗?”
小哥摇头,长腿迈开。
“小哥。”九惜把人喊住,又道:“再休息会儿吧,我守夜。你这几天一直没怎么睡,若是不想跟他道别的话,凌晨走也一样。”
晚上起了风,小哥在风吹起来的时候就醒了。借着回忆删删改改写了半晚上记录的九惜收了账本看向起身的小哥。
“再见,保重。”
小哥点头,迎着风走进雪山,离开了这片小小的营地。
看着小哥的身影渐渐变成了一个黑点,九惜不由得叹了一声,正想收回目光时,那个代表小哥的黑点突然扭曲了一下,变成几个框在望远镜里的人,他们在往山上走,进入一片树林当中消失不见。
她拿着望远镜随便看了两圈,就把东西收起来了,转而往一个站在一堆仪器前的女生那边走过去,对她道:“我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调试仪器的女生头都没抬,“这么敷衍?我给你的酬金可不低,你再这样敷衍了事,可别怪我毁约。”
“姐,雪山上的情况我又不了解,我能看出来什么?还不如你放我回去待着,保存保存体力。”
那女生终于抬头,白她一眼,“你给我在外边待着,中午吃饭之前你要敢回帐篷,我们之间的约定就作废。”
“压榨员工,我要抗议!”她板着脸一本正经。
那女生不言不语,只凉凉一笑。
她很快又拿着望远镜走了,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缩着,拿望远镜甩着玩。
呼啸的风声灌入耳中,九惜眼前一花,定睛再看时哪还有什么女生、什么仪器,入目白茫茫一片,两顶帐篷在风里摇摇晃晃。
九惜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摸了一把腕上的铜钱手链。她刚刚看到的那个女生,是阿宁!
“这是,又出幻觉了啊……”九惜自语,声音里满是疲惫。
她想翻翻自己的回忆,看看有没有和阿宁在雪山相处的场景。但没一会儿她就放弃了,她的记忆被频繁出现的幻觉搞的有些错乱,稍微遥远些的记忆就会出现头不对尾的情况。
风逐渐变大起来,九惜收了帐篷,去另一边喊无邪,她们得快点走了,再等下去,要是下了雪会很麻烦。
得知小哥悄悄离开的无邪很是有些郁闷,但眼下情况他也别无选择,这里的暴风雪,很危险。
九惜收拾好东西之后带着无邪原路返回。因为大风的原因,这雪山上,有些地方的雪层塌掉了,有些地方又因为坍塌或滑落的雪层堆积出现了不少雪包。地形出现了变化,三人之前留下的痕迹也早被风给吹没了,一时间竟有些进退维谷。
“怎么办,你还记得怎么走吗?”无邪看着眼前变得陌生的雪山,扭头问九惜。
九惜环顾四周,“有点眼熟,但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去。实在不行我们就打电话报警,等搜救人员搜救。”
“就你这认路的本事,竟然有人敢叫你带队进戈壁,不怕一去不回,小命不保啊!”无邪吐槽,他看了看四周,“这里太低了,要是上边的雪滑坡塌下来就遭了,我们先去山顶。”
九惜点头,跟着无邪往山上走,边走边道:“我带的都是旅游景区,进得深的都是两三个人一起带的,我还没胆大包天到那种程度。”
到了山顶再去看四周,九惜很快找到了离开雪山该走的方向。
“哎,九惜,你有没有带墨镜啊,给我用用。”
旁边传来无邪的声音,九惜扭过头来,就见无邪闭着眼睛站在原地,他早上动身时还戴着的护目镜已然不知所踪。
“你护目镜呢!”
无邪开口,简简单单两个字,“掉了。”
“你说的好简单好轻松啊!”九惜忍不住开口。
两人的装备都是谢雨臣临时准备的,物资基本是一样的。而无邪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九惜眼睛一直没好利落,见不得强光,再加上近一年来一直在戈壁待着,所以她会习惯性在身上揣着墨镜。他记得他上次去看九惜的时候,正碰上九惜倒腾她的破烂墨镜,他看着磕碜就给九惜送了一副。那墨镜挺贵,以九惜抠抠搜搜的性子,肯定不会随随便就扔了。
看着闭眼站在旁边的无邪,心里暗自腹诽的九惜在包里摸了两把,拿出来收好的墨镜,然后摘了自己戴着的护目镜给无邪,“戴好,这个小,没那么容易掉。”
闭着眼睛的无邪摸两把手里的护目镜,咧嘴笑笑,“放心,我没那么衰……哎,卧槽……”
也就背个包的功夫,九惜眼睁睁看着无邪从她身边消失了!
“救命——救……”
“你可真是……”九惜有些无语,她看一眼往山下滑的雪层,冲着往下滑的无邪喊了一声,“无邪,用登山镐!”她说完就抓着登山镐追着无邪滑了下去,往下溜的同时忍不住腹诽:真他娘邪了门了!
大片的积雪跟着无邪一起落下去,九惜很轻易看见山坡末端的断层,也看到无邪带着大量的积雪滚下了断层!
九惜暗骂,在临近断层时将手里的登山镐狠狠敲进山岩里,登山镐在冰层上划过一段距离之后卡在了岩缝里。半截身子挂在断崖外边,九惜冷汗直冒,她看着脚下二三十米的高度,正纠结该怎么下去,就见一个黑影从旁边掠了过去。
九惜挂在半空,两眼追着那影子跑去崖底滚了几圈,然后看他爬起来跑到一处雪堆边俯身揪出一个人来。
看清楚谁是谁的九惜只觉目眩,神情瞬间呆滞。她难以置信地看看小哥,再看看这断崖:三十米,十层楼高啊,他,他跳下去了!
九惜挂在半空,有些发毛,后脖颈兼带整个背后都凉嗖嗖的。她看着断崖下的小哥,突然一个念头冒出来:这还是人吗!他真的是人吗?
这么想着,她不由打个哆嗦。
见无邪得救了,九惜就没继续在断崖边当悬挂物,爬上去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等无邪两个上来。
坐在背包上,九惜回想刚才情况,下意识揉捏左臂。她手臂上新埋的钢板还没取呢。
去年进了两趟羊角山,她这胳膊折了两次。由于比较严重,医生建议固定一年再取钢板。
她养了这一年多,那次的伤还是留了不少毛病下来,这胳膊一直没恢复,肺也没好全。潘子也跟她一样,大小毛病一堆,也不知道以后还养不养的回去。
九惜坐在原地发呆,不时出现点幻觉,她就在账本上记下来,再接着发呆,偶尔起来走走,活动活动胳膊腿儿。
晚上,她坐在火边,看着跃动的火焰不知不觉又陷入幻觉当中。
“哎,别玩了,你赶紧去买菜,我做饭,她洗锅。”暖黄色的吊灯光下,穿着短袖的她拍了一把沙发上打游戏的男生。
“知道了知道了,等这把打完。”男生手指快速敲击手机屏幕。
“你啥时能打完?”她有些不悦。
另一边坐着看电视的女生戏谑一笑,“你这会儿能喊得动他,我把‘严’字给倒过来写,与其叫他,你还不如喊我。”
“那你去,锅他洗。”她开口。
女生听完这话就一个劲儿摇头,“我不去。哎呀,不是我不想去,我不是这两天没洗头嘛,要不然我就去了。”
“那你说个屁。”她说完又转向那男生,“你啥时候能打完?”
“快了快了,你别催啊……哎上上上,中路中路……你控啊,给个控!哎呀,卧槽,我被控了……”男生头也不抬。
她咬牙,有些上火。从兜里拿出手机按开,扫一眼弹出来的推送,随手划过,看一眼被挡住的时间,“八点半,再过……”
旁边女生见此拉她一把,给她按到椅子上,打断她还未出口的话,“急啥,气大伤肝。一把这玩意儿么,最多半个钟头,陪我看会儿电视。”
没一会儿,男生那边哀叹一声,骂骂咧咧关了手机。他赔着笑看过来,“姐,要啥菜,我去买。”
画面戛然而止,九惜脑子里一时间只剩下女生乖觉的面孔和男生笑嘻嘻的脸。良久的呆怔,回神时她恍然发觉自己掉眼泪了,而且,好像哭了许久。
擦干脸,九惜尝试着去画那两人的脸,折腾半天却因为技术限制而宣告失败。
她开始记录这次的经历。她写的格外认真,那两人的发色发型、肤色脸型、身高三围以及服装,都细细记了下来。
她只觉得自己该这么做,该把这两人牢牢刻在脑子里,却不知道究竟为什么。
做完记录,九惜仰头看天,这两天有风,天气不好,云层遮掩之下,都看不见多少星星。不过她也不是为了看星星,坐在原地,仔细回想刚才看到的画面,努力把每一处细节都印在脑子里。
她想着想着,突然脸色一白。全触屏的手机,手机推送词条是:2022北京冬奥会开幕式………
“二零,二,二……二,二二年?什么鬼,这,这到底什么情况!”九惜头疼,她觉得自己回去之后该好好翻翻那些堆叠的记录了。而且,下次分类,最好把时间给算进去!
提笔把“2022北京冬奥会”几个字写在记录后边,九惜盯着本子上的数字,脑中一片混乱。
第二天中午无邪和小哥从断崖底下爬了上来,无邪告诉九惜小哥的手腕断了。
“腿没事儿?手腕断了!”九惜下意识开口,满脸诧异。
无邪一脑门黑线,拍一把九惜,“我包里的东西掉了不少,你包里有没有能用的,给小哥固定一下手腕。”
九惜闻言,傻傻应了两声,转头去翻背包。
重新给小哥固定了一下手腕,九惜感慨,会受伤,大概还算是人吧!!!
由于这个意外,九惜两人又跟着小哥走了,傍晚的时候,小哥带两人进了一个有温泉的缝隙。
很熟悉的地方,九惜想了想,觉得脑壳有点疼,就放弃了。架火烧了水,煮了点东西,无邪两人似乎都没什么胃口,一人意思了一下就都不吃了,九惜一个人吃到撑!
为了消食,她到缝隙外面的雪山上溜达了一会儿,在缝隙前边四五米的地方来回绕圈。回去的时候无邪已经睡了,靠坐在一边的小哥看了她一眼,九惜自觉守夜,到后半夜小哥睁眼,让她去睡觉。
九惜喝了点温在火堆旁边的水就倚着背包睡觉去了。
她是被说话声吵醒,无邪和小哥的说话声。
打着哈欠听两人说话,听着听着,就莫名陷进了幻觉当中。这次没看到那个男生,也没看到那女生,而是无邪,和她在一个院子里聊天,其实也不能说是聊天,无邪在说,她在发呆。
画面里的人是无邪,却又和无邪有些区别,气质不同,眼神不同。
“你是说,原本应该是我进到这个青铜门后面去待上十年时间?”
回神的瞬间听到无邪的说话声,九惜整个儿陷入了一种不知今夕的混乱当中。
无邪的声音很快消失,危机感涌上心头,九惜近乎本能般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搞定无邪的小哥看一眼投降状的九惜,有些嫌弃,“你在干什么?”
九惜茫然抬头,这会儿才从混乱中脱离出来,她讪讪放下手来。
“带他出去,小心点。”
九惜点头如捣蒜。她看着小哥钻进一条向里去的缝隙消失不见,心里却没生出多大波澜。她眼下的麻烦事够让她头疼的了,实在没心思再去好奇小哥的归宿!
无邪没睡多长时间就醒了,他醒来的时候九惜正好陷入了幻觉当中,他看九惜没动静,还以为九惜也遭了小哥黑手,上去晃了好半天才把人晃醒来。
九惜有些失焦的眼睛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一回神就听无邪说小哥跑了,九惜慢悠悠“嗯”了一声,就不再理会兀自折腾的无邪,拿了账本记录。
在这温泉裂缝里,幻觉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到后来,满心要去抓小哥的无邪也发现了不对,问她怎么回事。
九惜就说有些幻视,估计受了这边影响,这两天格外频繁。
听九惜这么一说,无邪立马就想起了鲁王宫时,九惜说她中过毒,能致幻,当下有些戚然。
“你那毒又发作了?撑得住吗?”
“毒?什么毒?”九惜茫然回问。
无邪哑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九惜记忆还没恢复正常,不由发起愁来。他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帮九惜寻找记忆,可现在……
“小九,对不起啊,答应你的事也没帮你办。”
“嗯?什么事?你答应我啥了?”九惜发懵。
“之前还说小哥这边结束后,陪你去你走过的那些地方看看……对不起,我这一年……唉……”无邪说着说着长叹一声,又道了声抱歉。
九惜想了想,“哦对,你是说过这事儿的,什么时候来着,霍仙姑给我们圈霍家老宅那会儿吧。”
“四姑娘山那会儿。”
“四姑娘山?不对吧,那会儿你不是扮成你三叔了嘛,情况那么复杂,你怎么可能跟我讨论那些。”九惜回他。
无邪一下子呆住了,他眉头渐渐皱起来,“小九,你还记得我们去新月饭店干了什么吗?”
“去饭店能干什么,吃饭呗。”九惜随口道,“嘶,不对,你去摔账本……”
说到这里九惜停了一下,她看着无邪笑嘻嘻道:“逗你玩的别紧张。”
无邪脸色难看,久久盯着笑嘻嘻的九惜,“小九,你是不是……你的记忆,怎么会是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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