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意开完会就躲回了办公室,外面的风似乎越刮越大,她赖在桌子上,盯着窗外靠近办公室的那棵树,树叶被风凌虐到几乎全都飘在空中,就像她此刻的心绪一样,没根没底。
她是真得不敢回家,可是又必须回去处理一下伤口,换身衣服。
叹气声一声接一声,直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彭意才勉强打起精神。
“怎么还不回家?早点回家歇着吧。”罗言衷刚出大门,觉得一阵冷,才发现忘记拿外套,跑回办公室来取。
“一会儿就回去了...现在不想动弹。”彭意的声音懒洋洋地,罗言衷看着,感觉他要是没来拿东西,彭意都能在办公室直接凑合一晚上。
“你昨天上班开车了吗?”罗言衷随口问了一句。
“没开,我的车送去保养了,我哥送我来的...”
一想到她哥,彭意更愁眉苦脸了,啊啊啊啊回家怎么办啊!心中的呐喊声震耳欲聋,彭意觉得她马上就要崩溃了。
“我送你回去呗,你家住哪?”罗言衷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彭意本来就受伤,出于同事爱,他也该送她一趟。
“我...我住桃藤园...”彭意磨磨叽叽地回了一句,这么大的风,她还要在门口打车,想想就更烦了。
“哟,富人区呢,走吧,我确实顺路。”
罗言衷套上外套,确实蛮巧的,他住的坛明园离桃藤园也就不到三千米,以前碰到过彭意和他同路来上班,只以为是住的方向一样,没想过离得这么近。
“你住哪啊?桃藤那边挺远的,你真顺路?”
“我住坛明,别墨迹了,走吧。”
“哟,罗队这家底也挺厚呀。”
“一般一般,客气客气。”
罗言衷笑得还挺谦虚,彭意没忍住笑出声,推了他一把,一瘸一拐地跟着走了出去。
岛山的夜晚,四处都灯火通明,可能是今天风太大,所以路上的行人没多少,但是车辆依旧熙攘。
彭意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和罗言衷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话,话题并不固定,从案件聊到晚上回去吃什么,又聊回了案件下一步该怎么继续行动,没细聊,只当是说闲话。
看着车窗外高速旋转的物件,彭意又开始垂头丧气了起来,似乎父母离开之后,彭远之对她的保护欲就有些病态了,像个管事婆一样,彭意以前怎么没感觉她哥这么爱管着她。
“到了,彭姐。”罗言衷看彭意又在发呆,一个响指叫醒了她。
“这么快...你回去慢慢开。”
彭意看着小区门口的桃藤园三个大字,又喘了一口粗气,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躲不掉,不如认命。随口叮嘱罗言衷回家注意安全,彭意便慢慢消失在了道路的拐弯处。
罗言衷看着彭意彻底走进小区之后,才重新踩下油门离开。桃藤园...新建没几年的小区,没多少岛山本地人住这里,所以罗言衷觉着彭意在这住有些稀奇。
电梯到达顶楼的时候,彭意深呼吸三次调整好心态,看着走廊里彭远之单独制作的简易巡视系统初版模型安稳地运转着,彭意猜,她哥应该知道她回来了。
彭远之把老宅卖了之后,正好看桃藤园这个新建的小区不错,当机立断买下了小区里最大的平层,他和彭意都没对象,现在还住一起,住得大点不错,两个人生活也方便,互不干扰。等之后彭意想自己住了,他就把房子给彭意,自己出去买个小的。
彭意小心地打开密码锁,门锁打开的清响,此刻都觉得格外刺耳。
家里漆黑一片,彭意深呼了一口气,看起来她哥应该不在家,提起来的心还没彻底放下,从客厅传来的幽幽的声音,吓得彭意一激灵。
“你还知道回来,彭警官现在是工作太忙,连个消息都回不了了,你受伤的消息,要不是我问了闫辰,我还不知道。”
“哥...我...”
客厅的灯猛然被打开,彭意本来还紧张的心情,在看到彭远之红红的眼眶和邋遢的胡茬之后,全都消失殆尽。她知道,彭远之应该一直在客厅里等她回家。
“你怎么还给闫哥打电话了,我没事。”
因为巡视系统的原因,需要避嫌,所以岛山局里只有闫辰和安局知道彭远之和彭意的关系。
闫辰是彭意家老宅的邻居,因为只有寒暑假才来老宅那边住,所以没什么朋友,就只跟彭家兄妹关系不错,也算是从小看着彭意长大的人,这就是为什么彭意只叫闫辰是哥的原因,因为从小就叫哥...那现在肯定也叫哥呀!
“那我总不能给安局打电话,幸好闫辰也在岛山局工作,不然我就冲去警局了...”
“彭远之,你别太夸张。”
彭意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一开始还担心今晚要跟彭远之吵一架,她还以为彭远之又会拿受伤说事,不让她当警察之类的,可现在看起来他只是担心她,所以彭意的语气也松弛不少,有些嗔怒地盯着彭远之,说说就得了,越说越离谱。
“你温韵姐在路上了,去换个衣服等她来帮你处理一下膝盖,裤子都磕破了...意意...”
温韵是彭远之大学时认识的朋友,后来阴差阳错地来了岛山三院工作,三院是精神类特殊医院,里面的病人大多数是转院进来的,人不多,所以温韵平常的工作不忙,主要研究自己的项目。
再加上来岛山,人生地不熟的,彭远之在租房子上帮了她不少,所以平常这兄妹俩有点病痛不想去医院,一般她都会来帮忙看看。
“你怎么还把温韵姐叫来了!大晚上的,你麻烦她干嘛!彭远之,不是,你别哭啊!受伤的是我,你哭什么,我真服了...”
彭意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哥,她其实能理解她哥为什么这么过度在意她,毕竟他身上发生了那些事...爸妈走的时候,她也还没上高中,说对她没影响是假的,所以彭远之从那时候开始就有些过度保护她。
“别哭了,以后我会回消息的,我真没事!只是磕伤了膝盖而已,你看,都贴好创可贴了。”
彭意指了指自己膝盖处的创可贴,脑袋里突然又浮现出罗言衷的脸,和他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耐心给她贴创可贴的模样。
“你快去换衣服吧,温韵应该快到了,不处理,你的两个膝盖都会留疤。”
“那我去换衣服了,你不准哭!憋着!”
彭意指了指彭远之的鼻子,才彻底安心,只要他哥不提不让她当警察这件事就行,她别的什么都不害怕,就怕彭远之一提这个,真去找安局说点什么,安局再真的听进去了...
不敢想,根本不敢想!!!!
膝盖还没处理,彭意不敢洗澡,只是弯腰洗了洗头,换下脏衣服。白色的雾气已经爬满了浴室内的镜子,彭意盯着雾蒙蒙的自己,才突然觉得后怕。
白天的时候,一直在想发现线索,回警局之后,又一直在想晚上怎么应付她哥。现在思绪彻底平复了下来,才真的觉得害怕了,爆炸啊...要是跑得慢,今晚就真的回不来了...
眼睛里也染上了雾气,彭意坐在浴缸边上,胡乱在脸上抹了抹,她其实很爱哭,只是父母离开之后,她就没怎么在人前哭过了,彭意害怕她很小的抽泣声也会被彭远之听到,干脆又打开了花洒。
彭意知道自己不怕死,她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就做好了随时殉职的准备,但她想要做的事情还没完成,她想保护的人还需要她,她不能这么容易就踩进阎王的陷阱里,他们还不能这么快见面。
稳了稳心绪,抹开镜子上的雾气,彭意确认自己的眼白里没有密密麻麻的红血丝之后,才打开了浴室的门。
“温韵姐!”彭意从房间里出来之后,就看见温韵坐在沙发上,旁边放着那个熟悉的磕坏了一角的医药箱。
那个角是彭意磕坏的,彭意一直说要给温韵买个新的,但是每次都被温韵拒绝,换来一句:“我不要哈,就要让你长长记性,都是当警察的人了,还毛手毛脚。”
“快过来我看看,伤成什么样了,我都快让你哥吓死了,说你腿废了,我这真是火急火燎就过来了。”
温韵一把拉过彭意,看着她睡裙下还贴着两大片创可贴的膝盖,心里没由头地顿了一下。
“我哥他一天到晚搞夸张,就是磕破了膝盖,没别的事。”
彭意说着瞪了一眼彭远之,她要是今晚不回来,她哥估计都能造谣她半身不遂。
“所以我刚还说他,这点小伤我自己能处理,还麻烦你跑一趟。”
“跟你姐我还客气,快坐好。”温韵弯了弯眼,她挺喜欢彭意的,比她哥性格好太多了!
看着温韵帮彭意处理伤口,彭远之默默走进厨房,他知道彭意肯定没吃饭,想着这么晚了,就去给她们俩煮个面垫垫。
彭意最喜欢吃卧蛋的骨汤面,以前晚自习下课,彭意都会缠着他,让他做。
汤面很快,家里也常备着面条,彭远之闲着没事的时候,就会做一大锅骨汤,分袋冻在冰箱里。三两下都下了锅,没一会儿锅里就飘出了香气,等彭远之卧上鸡蛋之后,转身就看见两个人影站在厨房门口。
“有我的份吗?”温韵本来是打算帮彭意处理完就走,可彭意听见了彭远之在厨房里忙活的声音,就拉了拉她的衣袖,想让她留下一起吃。
“肯定有呀,我们温大医生,大晚上的来,夜宵我再不包,是不是就太过分了,再等几分钟就好。”
彭远之转过身手起刀落地切着小葱,又着眼看着面条煮的程度,看起来忙得很。
“算你识相,走,意意,咱俩去坐着等你哥。”
“温韵姐,你今晚干脆和我一起睡吧,明天让我哥送你去上班。”
“算了吧,你哥明天就翻脸不认人了,别给我扔半路上,我开车了,陪你吃完就回家。”
彭远之听着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轻轻笑了笑,他喜欢这样没什么事情的平淡夜晚,似乎整个人也跟着面条升起的热气,放松了下来,彭意没事就好,听闫辰说彭意在爆炸现场的时候,他真得恨不得是自己在那里,一直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他悬着心才放了下来。
热乎乎的骨汤面,配上甜丝丝的腌菜,绝对是夜宵的最好搭配。彭意拿着筷子和勺子静静等待着她哥端面来。
“朕的御厨呢?怎么这般怠慢!”
温韵被彭意这副小模样逗得直发笑,每次在外面遇到彭远之永远是冷着个大脸,搞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这在家里总是有能制服住他的人在。
“没大没小的...”
彭远之也不恼,反而嘴角还带着些笑意,放下面之后,胡乱地揉了揉彭意的头。
“我刚洗的头!”
“我不管”彭远之冷哼一声,又转身回了厨房,留一头凌乱的彭意在那骂人。
温韵看着这兄妹俩斗嘴,笑得合不拢嘴,最近她负责的项目正好进入瓶颈期,心情一直很烂,来一趟这里,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意意,别搭理他了,这两天也没吃顿饱饭吧。”
“别说吃顿饱饭了,连觉都没能睡。嘘,别声张...”彭意说的声音很小,生怕被彭远之听到。
“了解了解,下次再有这种时候,给姐打个电话,我帮你打掩护。”
温韵刚接到电话时,就听出了彭远之语气不对,再加上之前彭意经常和她告状,说彭远之总说不让她当警察,她就知道彭意这次受伤,有可能真踩到了彭远之的雷点,本来还以为他家里气氛会很差,但看起来还行。
“还是我温韵姐好...”彭意撇着嘴,这下有退路了,下次再通宵,直接给温韵发消息,省得她哥又找她的事。
罗言衷回家之后,也没开灯,顺着地毯就躺了下去,没洗澡身上很脏,没办法上床,想着先在地毯上赖一会儿,大脑彻底宕机,无法思考,罗言衷突然觉得好累,身体和精神都好累…
月光尽数透过窗户投在罗言衷的身上,他仰着头费劲地看着那月亮,似乎很久没见过这么明亮的月光了,亮到透过眼睛全都渗进了心里。
月光大概是催眠剂,罗言衷闭上眼睛,彻底卸了力气,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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