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滦脸色一肃,恭敬地道:“九殿下,国师只命末将接应好殿下,其余的并未多说。”
秦烈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他也就是那么一问,其实心中清楚,国师怎么可能会在别人面前说些什么呢?
毕竟国师的性子,谨慎而缜密。
简单地说了两句,场上暂时静了下来。
秦烈从来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而隋滦,也摸不清楚这位九殿下的性情,自然不敢胡乱开口。
到底是到了自家的地盘,傅一林放松了很多。
他笑着开口:“我说老隋,我们这么多天连着赶路,吃的都是干粮,肚里油水不的可怜。今天到了你的地头,你准备怎么招待我们啊?”
隋滦眼角余光觑了一眼秦烈的脸色,方才小心说道:“临潼不比京城,这里的人,能吃饱饭都是奢侈。”
顿了一下又道:“但今天九殿下平安归来,末将心中实在是高兴。就略备了一些薄酒,为殿下接风洗尘,只望殿下别嫌弃酒淡菜老就好。”
秦烈还未说话,傅一林就嚷嚷:“有酒有菜就行,总比干粮要强多了。”
傅一林就不信,哪怕隋滦说的再谦虚,有九殿下在,他还真敢上一些不入流的吗?
谁知晚间到了宴席,看到那一盆盆菜肴,傅一林才知道自己还是想多了。
隋滦摆宴的地方,就在大将军府的正堂。
这里固然宽阔,但只有几组简单的桌椅,还有墙上挂着一些刀剑箭簇之类,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因为东西少,衬得地方更大。
再看宴席,每条案几上,只有两盆。
对,是盆。
那种粗瓷做的大盆,每个都比洗脸的盆还要大。
一个盆里是大块的猪肉炖粉条,另外一个盆里放着雪白的馒头。
炖肉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就连满脸嫌弃的傅一林,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一直在赶路,为了节省时间,路上随便啃两口硬饼子,到了晚间,能喝口热汤都算不错了,哪里见过一点荤腥?
虽然隋滦的宴席简单的都不能称之为宴席,但比起又硬又干的饼子来,显然好了太多。
当下傅一林也顾不得再打趣隋滦,几人分宾主坐了下来。
秦烈当然在上座。
苏若茵正在犹豫,秦烈却是径直拉着她一起走了过去。
隋滦看在眼里,目中异色一闪,也是什么也没有说。
他眼光何等凌厉,早就看出苏若茵的女子身份。
再看秦烈对她的维护,心中也能猜到一二。
但既然秦烈没有说的意思,他就聪明的没有多提。
当下也只是客套了两句,就开始吃了起来。
傅一林哪里还有斯文的样子,一手拿着雪白柔软的馒头,一手端着大碗,吃的满嘴流油。
苏若茵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大块肥肉,胃里有些泛恶心,她平素从来就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
正在踌躇时,秦烈已经将挑好的食物放到了她的面前。
小碗中,只有一些粉条和瘦肉块,所有的肥肉都去掉了。
苏若茵心中一甜,抬头看向秦烈,眉眼弯弯,露出了嘴角的两颗小梨涡。
秦烈掰开半块馒头,放在她手中。
苏若茵拿起来,慢慢咬着,将小半碗的粉条和瘦肉吃完了。
看她吃的香,秦烈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隋滦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向傅一林投去了一个问询的眼神。
傅一林耸耸肩膀,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埋首在碗中,吃的有滋有味。
隋滦瞪了他几眼,心中虽然沉,却是没有办法。
九殿下此次回归,他们这些人可都是伸长脖子等着呢。
虽然九殿下离开了六年,但是他小时候的表现,他们并没有忘记。
更何况,国师对九殿下的偏爱,那是人尽皆知的。
谁知殿下一回来,身边却带了个女子。
这女子的身形,一看就是南魏人。
难道殿下在南魏为质期间,竟被那些南魏的妖女狐媚了么?
隋滦心中有气,同时对九殿下也有一丝失望。
沉溺于温柔乡中的九殿下,还值得他们苦苦等待吗?
秦烈一眼扫过去,早就将隋滦的忧心忡忡和傅一林的欲言又止看在眼内,但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微勾起了唇角,墨色的眸子深如寒潭。
他是有太多的事要去做,但这与茵茵并不冲突。
实际上,有茵茵在,他那个好大哥和二哥,才会更对他放松警惕。
一个沉溺于儿女情长的男人,怎么可能有出息?
只是他们所有人都不会明白,茵茵对他来说,既不是他用来迷惑大皇子他们的工具,更不是引诱他沉沦的妖女。
茵茵于他而言,是温暖,是救赎,是活着唯一的意义。
秦烈并无意说太多,虽然他知道,无论是傅一林还是隋滦,都可以算是支持他的人。
他们的担忧是真的,但他并不需要。
他很清楚自己肩负的责任,早在决定回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茵茵突然的决定,虽然让他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
前路虽然荆棘遍地,但有心爱的姑娘陪着,让他对未来,忽然多了一丝期待。
而他会用实际行动告诉傅一林他们,那些担忧何其可笑。
第二天一早,秦烈一行,就告别了隋滦,向北周的京城——西京进发。
越往北走,天气就越是干燥。
而沿途所见,也与南魏大不相同。
南魏地处江南,湿润多雨,植被非常好,满目皆是绿意。
而北周境内,则雄浑荒寥。
十几年前,因为连年征战,北周十室九空,人烟稀少。
这些年来,虽然竭力的休养生息,但仍然未能恢复元气。
再加上崇宁帝晚年,嗜好享乐,好大喜功,不断提高税赋,北周的百姓,日子过的很苦。
苏若茵一路行来,就没有见到几个富裕的乡村。
目之所及,看到的村民们,都是疲惫而麻木的。而三三两两的孩童,大都瘦弱而饥饿。
苏若茵看得心里沉重,秦烈目光沉沉,只是沉默。
连续十来日赶路,他们一行终于在五月底,赶到了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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