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敬何须诈我?”司马懿不在意道:“江东攻荆州而非合肥,有三大优势,其一,水师之利。荆州重地皆临水域,而江东水师天下闻名,水上作战谁人能敌?若是进攻合肥,则只能上岸作战,自缚手脚。”
“其二,出其不意。刘备与江东有同盟之约,因而不加提防,主将关羽甚至带重兵离开襄阳只为提防魏国南下,襄阳乃至荆南防御必将空虚,江东可一举尽夺。反观我魏国始终都在提防江东进攻,孙将军莫非以为如此还能寻得可乘之机?”
“其三,兵力优势。刘备自荆州起兵,到攻下益州,再攻凉州,可以说是连续作战,整体中心都向西北倾斜,根本不可能补充荆州兵力,如今荆州守军兵力大抵能有多少相信孙将军心中有数,而我魏国自汉津之战后,便一直休养生息,兵力雄厚,同时应对南北两面可谓是绰绰有余。”
司马懿说的条条是道,也都是实话,至少在眼前这些人眼里是实话,引得全场沉默,无力质疑。
鲁肃仔细端详着司马懿,试图从他肢体细节中找到什么信息。
但司马懿无畏无惧,直视鲁肃的目光,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在司马懿的身后,陆逊冷眼旁观,他不打算与司马懿舌战,却希望有人可以逼司马懿多说一点,说得越多,他能获取的信息也就越多。
但让他失望的是,竟无一人能与司马懿争论一二。
司马懿见无人发言,嘴角一勾,再抛出一颗糖衣炸弹:“当然了,江东若能出兵荆州,也是为魏国,乃至大汉做出贡献,我主承诺,若孙将军同意出兵荆州,便会上表朝廷,封孙将军为吴公。”
孙权目光一凝,这个承诺对他而言不可谓不诱人,他既没有像曹操一样掌控天子,又有像刘备一样有皇叔的名号,若能称公,得到朝廷的认可,割据江东也算是名正言顺。
“魏公之意,我已明了,然事关重大,仲达且先退下歇息,待我江东商议后予以答复。”
“既如此,使臣先行告辞。”司马懿含笑退下。
孙权看了一眼众人,面带愠色,似对他们的表现不满,甩手道:“散了吧。”
一日过后,吕蒙赶到建业,孙权这才召集鲁肃,陆逊,吕蒙三人密议。
“主公!”三人行礼道。
孙权摆摆手:“相信诸位心里清楚为何而来,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鲁肃站出说道:“主公,肃以为应当回绝司马懿请求,出兵伐魏。曹操越是急于引江东进攻荆州,就越是说明他畏惧刘备在凉州的攻势,如今曹魏依旧是天下最大的霸主,还不到与刘备倒戈相向的时机。有刘备在北方吸引曹操火力,我军出兵合肥定有收获!”
孙权微微抿嘴,没有回应。
陆逊接话说道:“就算要攻合肥,也没有必要拒绝司马懿的条件,应下便是,待主公封公之后,再攻合肥,曹操还能把公位收回不成,况且这样一来,曹魏对我军的提防会削弱,也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鲁肃稍稍皱眉,似乎对陆逊的想法不敢苟同。
但孙权却是眼前一亮,陆逊的计划深合他意。
鲁肃将孙权神情尽收眼底,劝道:“主公,若是依伯言之言,即便保住了孙刘之盟,只怕也会失信天下啊!”
“失信?子敬,天下大局已成雏形,对手无非曹刘二人,信义此后还有何用?不妨在它尚有价值之时,多加利用。”吕蒙不以为意,嗤笑道。
鲁肃当即反驳道:“子明此话未免短视,若是天下二分也就罢了,如今是三分天下之局,信义恰恰是三方博弈之精要!”
“三方博弈无关信义,本就无法互相信任,眼下江东最紧要之事,便是打出扬州,尽可能的扩张领土,一旦刘备站稳脚跟,互相牵制,短期内三方都很难再进一步。届时江东若还只是蜗居扬州,只怕再无争霸之力。”
说到这里,吕蒙抱拳道:“既要扩张,便要首选最有把握的路线,主公,蒙主张答应司马懿的条件,奇袭襄阳与江陵!”
“吕蒙!你要背盟!”鲁肃气得干咳几声,面色涨红。
吕蒙撇嘴道:“于江东有大利,背盟又有何不可?”
孙权见吕蒙笃定,便问道:“子明可是有何计划?”
吕蒙看了陆逊一眼,对方会意点头,他便说道:“主公,蒙与伯言早已对进攻荆州有所图谋,已定一计,我军与刘备有盟约,荆州对江东素有商业往来,不作盘查,可使人扮作白衣商人混入城池,待蒙白衣渡江,里应外合,拿下荆州不费吹灰之力!而眼下便是最佳时机。”
孙权大喜过望,拍手道:“既有如此妙计,何不早言。”
“此计亦是不久前伯言探查荆州底细后才与蒙书信商议定下,未及说与主公,请主公恕罪。”
孙权开心还来不及,哪会怪罪,摆手道:“无妨无妨。”
鲁肃见孙权模样,心下一沉,心知自己怕是劝不动孙权了,毕竟荆州和公爵对孙权的吸引力不可估量,无可奈何之际,也只能暗自叹息。
大喜过后,孙权沉吟一声,随即问道:“子明,你对合肥最为熟悉,依你之见,若是答应司马懿后再进攻合肥,能有几分胜算?”
鲁肃顿时抬眼,心下一喜,莫非主公有意进攻曹魏?
吕蒙抿嘴深思片刻,回道:“主公,若是全力进攻,大抵也能打下合肥,只不过应是一场苦战,损失远超进攻荆州诸郡,收益亦是不如攻打荆州可观。”
想起那个令江东头疼的将领,吕蒙也不敢太过自信。
孙权微笑点头:“如此说来,曹刘此刻尽是我江东盘中鱼肉,就看怎么吃罢了。”
孙权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在曹刘两个势力面前所受的委屈此刻尽数烟消云散。
而他眼前三人却是一惊,心道这可不是因为江东的实力,而是因为这两条鱼互相撕咬,江东才能得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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