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叫他这么一闹,早已睡意全无,见展昭收手,忙一个翻身坐起,胡乱扯了一件衣服套在身上。
急急忙忙盥洗完毕,坐到镜台前欲要梳妆,然而猛然抬头,却吃一惊——只见菱花镜中自己青丝散乱,满面飞霞,虽是含羞着恼,然而却艳比桃花!
顿时心乱如麻。又理不出头绪,只无端端从心底生出一股闷气来,便伸手“啪”一声将铜镜反扣在台面上,发了一会子呆。
心中却更是烦乱无比,偏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怔怔的坐着。忽听窗外猫儿叫唤,却登时回过神来,醒悟王干娘等人尚在等着自己吃饭,慌忙起身裹了赘物,胡乱理了衣装,盘了长发,却懒怠化妆——反正自己化妆也不拿手。
又想想大牛二牛平日需为生计奔忙,自是不在家,昨日凤儿又依稀说过甚么陪平儿去女娲庙上香的言语,此刻听屋外无甚人声,也应该不在家,王干娘则双目失明,料想也看不出甚么来,便只整了整装束,看看无甚不妥的地方,匆匆往外屋而去了。
却说展昭出了屋,靠在门上吁了一口气,只觉心跳如鼓,脸上更是火辣辣的发烫!
忙吐纳几次,勉强稳下心绪,方平静了些。却忽听王干娘呼唤,便也顾不得多想甚么,胡乱答应着去了。到了桌前,却见碗筷早已摆好,王干娘久等李昱不来,正要将饭往屋里端,便急忙拦住,只与她一起坐下等。不多时李昱到来。
便一起吃了这顿不早不晚的饭,又拉了些家常话。只不过席上没了凤儿等人,加之他二人方才又闹得有些不愉快起来,相对无言,便难免有些冷清,大多是王干娘一人絮絮叨叨的说。
不时吃完,李昱便推困倦回了屋。展昭本欲帮忙去灶下刷盘洗碗,却教王干娘拦住,不由分说一句“你媳妇身子懒怠动,你还不快去陪着,却来找我这老婆子做甚”,便硬是将展昭推了进屋去,却教他与李昱做伴!
此事若是放在平常,便是王干娘不撵展昭,他也倒乐得回屋去和李昱说话。
然今天却比往日不同,他方才与李昱一场闹,弄得过火,便很有几分尴尬起来,暗道便是扮夫妻私访,也好该有个限度,李昱毕竟是须眉男儿,实在不该一时忘形,调戏于他,心下便甚是自责。
此刻进了屋,见李昱裹被面向里侧卧在床上,只道他是生气,而此事全因自己而起,自当赔罪,便慢慢走到床前,侧了身子小心翼翼在床沿上坐下,思量几番,终是开了口,柔声赔罪道:“九弟可是恼了?千错万错,都是展某的不该,展昭在此赔罪了,九弟却莫要再气,仔细气坏了身子。”顿了一顿,见李昱没动静,却叹了一口气,又道:“九弟打展昭两下出出气罢!往后凭九弟要打要掐,展昭再不还手了!”
李昱虽是以被子蒙了头不搭理展昭,其实却没恼。
他是个不记事的性子,脾气又最是柔顺,便是真恼,也只是一时之气,小孩子打架也似,若是此刻展昭不来哄他,晾上两天,忘了这事,也便自然而然的好了,本是不要紧的。
偏展昭特特的来赔罪,他反觉尴尬,那脸上方褪下去的红潮又“蹭”一下重新卷上来,竟是烧得火辣辣的疼,哪有脸见人!
只得将脸死死的蒙在被子里,只指望展昭以为他睡了,不再提此事!
谁知展昭见他将头藏的严严实实的,只道他委屈的紧了流泪,却又添一层心焦!
更是百般慰劝,极尽温柔,好话也不知说了多少,李昱却反往被子里缩。
如此三番,展昭心急无比,亦觉烦躁,又觉无奈,也只得长叹一声,不说话了,只闷坐在床沿上。
一时只见两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彼此都不说话。
然而如此约有一炷香的时间,李昱蒙在被里,听周遭没动静,以为展昭走了,松了一口气,外加被子里闷得慌,遂伸出头来欲换换气。
不料一转眼,却正好与展昭目光撞了个正着!
猝不及防,便只觉脸上“腾”的一下,竟是又烫了几分!却又不好意思开口说些甚么,忙一缩头,被子一掩,重新盖上,只留下一把青丝在外面,再不敢出来见人。
李昱因姓李,本有个外号叫螃蟹。然展昭见他如此行为动作,不似个螃蟹,倒活像个乌龟了!
又见他无半点泪痕,只一张小脸烧得通红,便知他是害羞!顿觉好笑,一时不察,竟“嗤”一声笑出声来!
他这么一笑不要紧,却笑恼了李昱!他本来就羞,如今又恼,恼羞成怒!却也不露头,只缩在被子里,用两只脚丫照着展昭一顿暴踹!
展昭见他如此,又想起他方才窘样,更觉甚是好笑,再忍不住,便索性放声大笑起来!
见展昭这般“放肆”,李昱却是更气!也忘了羞恼了,登时一掀被子坐起来,动手照着他身上便掐!边掐边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我叫你笑!我叫你再笑!”
展昭也不恼,见李昱掐他,只撸了袖子笑道:“掐这里!此处肉多,掐起来不费劲。九弟却掐这里消气!”
李昱听展昭如此说,便发起狠来,着实使劲拧了几下,掐得好几个爪印。
然掐得几下,看看展昭,见他臂上虽已是青一块紫一块,却也不还手,更连半丝恼怒也无,只笑盈盈看着自己,倒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再加怒气已去了大半,顿觉无趣,便恹恹的住了手,只咕哝一句“谁又生你的气了”,倒头躺下。
展昭见他这般,便知他不气了。却又笑着赔了几句不是。
知他害羞,便将方才之事丢过不提,只道自己不该取笑于他,又说些笑话逗哄于他。
那李昱本是个软款温柔的性子,见他一味赔罪,也不好再使小性儿,咕唧了一阵子,便也雨过天晴了。
当下二人重归于好,将前事皆撇过不提,李昱却注意到展昭今日穿了一身破旧葛布短衣,头上也只插了一根木簪,与昨日大相径庭,顿觉奇怪,便问道:“你今天去了哪儿了,怎么这身打扮?骥儿呢?”
展昭笑道:“九弟有所不知。展某今日却与二牛兄弟进城卖柴去了,如今方从集上回来不久。骥儿却让凤儿抱着烧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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