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边正自叹息,忽觉脑后风响,似是有物袭来!
登时一惊,急转身闪躲,便只听“嗖”的一声,那物从他身旁掠过去了,却打到井栏之上,金玉相击,锵的一声响,那物弹起落地。
展昭急低头看时,却是一粒蚕豆大小石子,光滑滑,圆溜溜,通体银白,兀自旋转不绝,正是陷空岛白五爷惯使的飞蝗石!
展昭猛然认出那飞蝗暗器,便吃了一惊,一句“玉堂!”险险出口,忙屏息噤声。
急抬头四下看时,便见房脊上一黑影倏忽而现,随即却又隐下去了。便知他是来找自己的!
遂侧耳静听,确定四周再无旁人,便纵起轻功,几个腾挪出了宇文家大院,紧随其后追去不提。
当下黑影在前,南侠在后,追出足有一里余地,却来到一座荒坡之上。
只见四周林木高耸,间有荒坟交叠,又听头顶夜枭老鸹,竞相鸣叫不绝,却是一座乱坟岗子!
展昭追至此处,只见那黑影又是几个纵跃,在前方站住了,离他大约十步远近。
展昭便也停下,方要上前,却忽觉眼前一亮——原来今夜略有薄云,一轮圆月原本时隐时现。
此时正值云开月明,月光似水,映的四下一片清朗,却见前方青年一身火红官服,头戴黑帽,手执巨阙,身姿英挺,丰神俊逸,眉目华美,微笑狡黠,赫然便是汴京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御猫”展昭展雄飞的翻版!
便只见那人执剑相对,横眉怒目道:“呔!你是何人,为何鬼鬼祟祟,跟踪展某?!”
话说若是有人猛然见到一个自己,按常理不当即惊的目瞪口呆,也便要怒其冒充之举。然展昭见到此人,却只是微微愣怔片刻,随即便苦笑道:“玉堂!莫闹了!
他这一句出口,便只见那前方红衣青年朝天翻了个白眼,随即便收剑抱臂,却是没好气道:“臭猫!本以为别了这几日,你这只呆猫也该有点长进,谁知却仍是这般没趣!”可不正是风流天下我一人的锦毛鼠白玉堂么!
见白玉堂如此,展昭却是哭笑不得——这次与李昱扮作夫妻,先行赴常州寻访案情,李昱好歹有自己护着,料不会有甚么大难,只恐自己不在时包大人无人卫护。
况钦差巡视,却不带自己这个护卫,也说不过去,便难免穿帮。
本想进宫向皇上请旨,暂借一名大内侍卫随包大人出行,然皇宫侍卫虽多,若要论武艺及得上自己的,也就只有内殿的黄、海二公公及原侍卫统领秦飞而已。
二位公公自是不能带出宫外,而秦统领业已在太子一案中身亡,其余侍卫个个武艺平常,竟是无一人可借!正在为此犯愁,却忽而想起一人,急祭起陷空岛联络烟花,连夜将个白玉堂招了来。
便与他穿了自己官服,又将二人宝剑换过,流影缠在自己腰间,巨阙却与这白耗子佩上,将“白玉堂”三字隐起,只教他冒了“展昭”此名,客串了护卫身份,跟随包大人出行去!
他二人身材本就相差无几,加之白玉堂武艺亦不逊于己,让他冒充,真真称得上天衣无缝!却未想到公孙先生献计,包大人不做钦差,充了县令!
自己本以为这下风流天下的白五爷没了用武之地,怕是又回了樊楼正恁凤帏,倚香偎暖,却忘了这顽皮耗子最是个坐不住的性儿,眼看有乐子好找,安肯错过?竟是冒征尘,匹马驱驱,不畏水遥山远硬跟了来。不
仅如此,还特特穿了自己官服!便无奈道:“玉堂辛苦,展昭在此谢过玉堂了。只是夜半三更,玉堂如此装束驾临,万一被人发现,恐是打草惊蛇,前功尽弃,玉堂还是……”
“喂!臭猫!”白玉堂听展昭如是说,却不待他说完,便一挥手,不耐烦道:“你有完没完?当你白爷爷爱穿这身猫皮是怎么着?切!”说着便抬手扯着袖子,又歪头揪领口道:“袖子太长,恁是碍事!领子太紧,勒的白爷爷喘不过气来!喂,臭猫!凭什么你拥软玉温香,却让你白爷爷替你当班跑腿受夹板气!”
白玉堂若是提些别的,便也罢了。
然他这一句“软玉温香”出口,却顿教展昭想起李昱!又忽忆起月下舞剑情状,只道自己方才一番自言自语,竟尽皆被这白耗子听了去!
便顿觉心头猛地一烫,登时把个脸飞红了,烧的却和那朝天椒也似!幸好夜深云重,看不分明。
却只觉尴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岔了话题,支吾道:“玉堂,你璜夜引展某到此,却是来做甚?”
“臭猫!”展昭此话一出口,便只见白玉堂举起巨阙,照他头上就是一下!却没好气道:“若不是一只呆猫仗着武艺入了虎口,白爷爷便是八抬大轿也抬不来!喂,猫儿,那宇文一家却是如何?”
白玉堂这一番行为,虽是任性胡闹,却也是出自关心。
若是旁人,便免不得认定这锦毛鼠是一片真心,还要感激他雪中送炭!
然展昭初闻此话,便是一愣——他与这锦毛鼠相处亦有几年,最知这个五弟品性,白玉堂年少华美,武艺绝佳,加之品性高洁,嫉恶如仇,乃是不可多得之良材美质。
然而却偏偏从小被哥哥们给惯坏了,养成个心高气傲的性子,厌世恶俗的眼光,竟是视那些王侯将相如粪土,文臣武官如蛆虫!
平日处世,更是宁将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虽是游走江湖行侠仗义,官场中事却从不过问!虽也曾看在兄弟情分上,几次助自己一臂之力,可那也尽皆是自己开口,又几曾见他对公事这般主动热心来?
便微微有些心疑。却也未曾多想,只道这白老鼠今日转了性,便拱手笑道:“多谢玉堂关心。”又长叹道:“若论起那宇文一家……甚是横行乡里,鱼肉百姓!”说着便三言两语,将情况大体解说明白。
只是唯恐白玉堂一时冲动,再去捅出甚么漏子,便省去那宇文家作恶情状,只说些府中布局、岗哨分布,末了道:“如今那宇文府中情形,均已被展某探过,仅剩城南山脚一处祖业,名唤袛园处未探。那府中簿册甚多,只待明日将袛园查完,便可禀告包大人出兵围困抓捕,却不消贤弟操心了。”
那白玉堂听展昭如此说,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笑道:“照你说来,这宇文一家果真是十恶不赦了。
如此恶人,依白爷爷的性子,一剑斩成两段,岂不痛快!偏要费心找甚么见证,点甚么官兵!罢罢罢!白爷爷今日没心情与你这公门中人计较,我且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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