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哪怕沉迷丹药,此时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惊骇得从莲花宝座上摔下来。
太监着急忙慌去扶人,皇帝一把甩开他,抓住皇后道:“把消息捂住,切不可传出去。”
柳陌颜面露苦涩,“怕是不行。”
传讯的官兵往回赶的时候,一路跑一路高喊,北辰南下,天下告急。
这消息根本藏不住。
柳陌颜直到听到士兵为何惨死,才明白为何裴烁当时坚决要让御史参吴家。
看似不经意,轻易就能被打压下去的消息,在这一刻,迎来疯狂的报复。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觉得,吴家贪污不过是没有痕迹,轻飘飘的事,那此时此刻,哪怕是皇帝,都恨不得将吴家千刀万剐。
都是因为他们贪污受贿,倒卖发霉的军粮,才害得北部水师全军覆没,这才给了北辰军南下的时机。
如今京城危矣,人心惶惶。
有人意识到危险,早就收拾细软连夜出城。
有人反应迟钝,觉得朝廷强大不会就这么轻易失败,还有人想逃却逃不走,只能困在京城,等待明日的到来。
朝堂上的百官亦是人心惶惶,有人叫嚷着要立刻处置吴家,有人却说眼下吴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必须派兵支援京城。
柳陌颜才意识到,能支援的兵,被她派随去西北,防止北辰从定南绕道到达鬼眼城,可谁能想到,这是声东击西。
定南,不过是障眼法。
北辰的兵力何时强大到这种地步?
柳陌颜无法理解,皇帝也无法理解。
一年未曾上朝的皇帝,终于再次出现在朝堂上,他看上去精神很好,威严依旧,只是人清瘦了一些。
皇帝背脊挺直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看着下面的大臣们。
臣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都在告诫皇帝,京城危矣,还请陛下早做决断,是去是留,终究要有个决定的。
皇帝等了几日,等来北辰大军势如破竹的消息,终是下令南下。
“朝廷此时没有援兵可以派去防守,京城的将士不足两万,这两万人如何能抵得住北辰十万铁骑?”
有人不服,“陛下两万大军,加上城中百姓,军民一体,或可一战。”
皇后苦笑,这两万大军里面有多少水分,他是真没数啊。
京城的侍卫加上御林军,这其中有多少是官宦子弟,怎么可能提刀打仗?
皇帝看了一眼皇后,目光停留在她的肚子上,“朕已决定,举国南下,保存实力,静待他日,调兵回防,再回京城。”
他一声令下,宫里宫外都开始忙碌收拾,不断有人逃出城去,皇帝与皇后南下要收拾的东西实在太多。
太后总算从自己的宫里出来,着急质问皇帝怎么就到了这一步。随后又骂柳陌颜,都是她愚蠢,非要派兵驰援西北,致使朝中无兵可用,眼下只能任命挨打。
柳陌颜低头认错,太后有心斥责t,但她肚子里怀的,是唯一的皇嗣,此时却不是斥责的时候。
王嬷嬷匆匆进门,将消息告知徐遥,问徐遥远,他们是不是也要收拾东西离开。
徐遥呆愣许久,想起南海仙翁的话,心发慌。
裴烁难道真的能决定天下局势?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是让他救世,还是让他灭世,徐遥总觉得不可思议,没有那么简单。
裴烁只是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可事实摆在她眼前。
大周的兵被调去西北,而北辰的铁骑,即将踏入京城。
徐遥出不去,在家中等了许久,天黑才等来裴烁,她静静看着裴烁,质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阿遥,你当初不是让我复仇吗?我眼下就在复仇啊。”
徐遥忍不住气笑了:“我是让你复仇,所以我教你一身本事,你可以用这本事去杀皇帝,去杀所有跟你有仇怨的人,可你派兵南下打仗,此事让那么多无辜的百姓陷入战乱,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何其无辜,那是多少条人命你知道吗?”
裴烁哈哈大笑,“我当然知道,可有些事,走到如今,早就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元清宗在背后驱使着我,北辰的王太后有心角逐天下,早就暗中制造混乱灾害,天下的百姓,受灾的受灾,被盘剥的被盘剥,各有各的苦处,为了活下去,只能造反。阿遥,你真以为,仅仅凭着北辰铁骑,想要踏破大周江山,就能随意踏破?”
有些事,是天时地利人和,各方面的因素综合而成,而裴烁,不过时代洪流选出来的棋子。
“可我不愿意成为这样的棋子!”
徐遥心中是悲痛的,抑制不住的难过。
五年前的裴烁,被心爱之人背叛抛弃,都未曾狠心绝情,那时候哪怕麻木一些,也还是眼底清澈的少年郎。
可如今,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她亲手将他救下,为他治伤,为他治腿,教他武功,拉扯他的三观,生怕他走错道,生怕他怨恨自己无能。
最初也许只是因为灵位的恩情,后来是真真心疼与不舍。
她将裴烁当做自己的亲人,盼着他能大仇得报,过上正常人的日子。
可是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徐遥忽然哭起来,她不喜欢这样的裴烁,不愿意看到他疯癫失控的模样。
是元清宗,万恶的元清宗,他们停留在前朝的辉煌里,执着要复辟,在天下到处搞事,害死无数的百姓。
他们切断了裴烁所有的后路,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把她的好徒弟,变成今天的样子。
徐遥害怕又心疼,怨恨又无奈。
或许当初就应该心狠一些,灭了元清宗的。
哪怕再艰难,也该走这条路的。
为什么当时只想躺平,不想多管闲事呢?
看着失控落泪的徐遥,哪怕自己占有她的时候,她也是愤怒居多,何曾如此悲伤难过?
裴烁的心揪疼起来,他走过去想要抱住徐遥,却被徐遥一把推开。“你能不能停下来?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对付元清宗的,你不是已经继承了无名的内力吗,你怎么能顺着他的心思,成为一个疯狂的杀人魔。阿烁,我们停下来好不好,把这一切疯狂都停下来。”
裴烁摇了摇头,“来不及了,如果没有那五年,我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到了这一步。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头了。阿遥,事到如今,无论是什么结局,你都只能陪我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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