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什么人?”
整个基地尚未竣工,大门处的工人正在和几个穿着制服的行政执法人员对峙。
听到工人问自己,带头的冷着脸,不屑地回答:
“把你们管事的叫出来,我和你说,你能知道我是谁?”
“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你是谁?”
在这干活的工人可不是基地的,他们是先达集团在冰城招募的建筑工人,所以对这几个身穿农业执法制服,手中拿着行政执法证的人没什么感觉。
听对方如此藐视自己,门口十个农业执法大队的执法人员气坏了,其中一个叫嚷着说:
“岂有此理,我们市农业局综合执法大队来检查,这个农业基地的不来迎接就算了,还派来这么几个大老粗来捣乱,我看你们诚心找不痛快。”
工人们面面相觑,心想这几个怕不是缺心眼吧?大门处还没修好,车压根开不进去,工人们好心,怕有尖锐的钢筋把他们车弄坏,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想。
“内个什么,咱们让开,让他们过去,免得这群官老爷不高兴。”
呼啦,人群散开,露出一条道,执法大队的人看到后,耀武扬威地上车。
司机示威似的猛踩一脚地板油,几辆车一同冲了过去,结果没开多远,就听“噗”地一声响,第一辆车的一个前车胎就迅速瘪了下去。
“哈哈哈~”
“哈哈~”
讥笑声此起彼伏,工人们可没管那么多,见对方不听劝阻还出言威胁,结果真碰了个大钉子,是真的大钉子,一截埋在地里的钢筋。
“你们!”
司机下车后,气急败坏地对门口那几个笑的最欢的工人骂道:
“你们几个混蛋,为什么不提醒我们,害得车胎都~”
话说了一半就停了,因为那几个工人手持工具就走了过来,同样语气不善地说:
“你说谁是混蛋?”
“不让你们进,你们非要从这进,结果出了事还埋怨我们,怎么,穿制服就牛逼啊!”
“就是,再骂一句试试!”
一个看起来傻大憨粗的伙计徒手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截螺纹钢,朝着地上就扎了下去,钢尖笔直地插在地上,配合上这伙计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吓人。
车上那几个执法大队的一看架势不妙,正准备下车的人都龟缩起来,躲在车里看热闹。
没人撑腰,司机的气势顿时弱了不少,语气也放缓下来,他假装镇定:
“你们,你们,粗鲁,我不和你们计较。”
工人们一起“切”了一声,然后继续干活。
车是坐不了了,执法大队的几个人憋着一肚子气,下车后徒步从正门向里面走,结果走了半天,也没看到有人。
带头的那人开始不乐意,对刚才带头的司机说:
“你也真是的,刚才开的那么快干什么!不让咱们进,就换一个门呗,这下好了!法还没执呢,先走累了。”
“队长,我也不是故意的,咦?您看,他们来人了。”
顺着司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有几个人正在朝自己这边走,队长招呼一声提醒手下态度严肃点,别嘻嘻哈哈的让人笑话。
“哎呦各位领导,是哪个单位的?不知到我们基地有何贵干?”
来人是先达集团派到大豆基地的经理,负责处理一些管理方面的事,好让秦明礼全身心投入到研究当中。
“你是这里的管事的?”
经理一边笑着说是,一边做出请的手势,邀请执法大队的人到临时办公楼去喝口水,休息一下。
队长脸色好看不少,于是点头表示同意。
结果刚到办公区,看到楼下停了几辆车,队长的脸又难看起来,指着车质问道:
“这是怎么搞得,为什么我们的车在门口被钉子扎了,他们的车却能开进来?”
经理听后立刻赔笑,态度诚恳地说:
“几位领导可能走错门了,现在基地的大门还没修好,暂时不能通车,这几辆车都是从旁边的小路绕进来的。”
看对方还要借题发挥,经理立刻提出解决方案:
“太不好意思了,因为咱们基地管理不到位,给领导们的车造成了损失,这件事我们基地一定全额赔偿,您放心,包您满意,几位领导你们觉得怎么样?”
如果是正常的东北执法环境,一般这个时候执法人员也就“勉为其难”地点头了。
但今天这伙人本来就是奔着找茬来的,经理提出这么简单的办法他们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你什么意思?贿赂国家机关工作人员?我可告诉你,少来我们不吃这套,你们该赔偿的损失我们一分都不会少要,但想用钱买通我,没门!”
经理能说什么呢,无非就是再次赔礼道歉。
“误会了领导,我们没有贿赂的意思,就是单纯地想要包赔损失,您放心,绝不违规。”
几人走进办公楼,颜卿站着楼上办公室里,看着听着楼下那队长吆五喝六,回头问同行的房雨田:
“这人是县里的?”
房雨田摇头:
“没见过这号人物,农业局执法大队虽然冷门,但也不至于我一个都没见过。”
“这么说,那就是市里的了?”
“肯定是,县长,前两天我就和您说过,王嘉民最近总往农业局跑,肯定没憋好屁,你看妖魔鬼怪这不就上门了。”
“呵呵,没想到咱们这个县委办主任,还有一些门路。”
本来要去吃大豆宴的几人,听到有人检查就回到办公室,房雨田本想出面摆平这件事,被颜卿拦住,现在一看,就算房雨田去也没用,对方压根不是县农业局的。
“县长有所不知,这个王嘉民自称赛诸葛,主意非常多。而且和我一样,给两任县委书记做过办公室主任,在兰木也相当有实力,好多人和他都沾亲带故的。”
“这次也是他出的主意?”
“应该是吧。”
颜卿看着准备进楼的市农业局执法人员说:
“我看这个主意不怎么样嘛,咱们县农业局的人都没有来,谁知道这几个执法大队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万一咱们的企业被骗了怎么办?”
听到这,房雨田眼睛一亮,忍不住点头称赞道:
“唉呀,县长说得对,这几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是骗子来敲诈勒索的,我这就通知王业波局长来。”
颜卿摆摆手,隐晦地提醒他:
“企业暂时还没有损失呢,公安局的同志来了也没用,这样吧,等企业被骗超过刑事立案标准,再叫公安局来一趟。”
虽然听不明白这两个人对话具体是什么意思,不过看他俩挤眉弄眼,就知道肯定没有好事,有人要倒霉。
将执法大队的人请进自己办公室,经理就被秦明礼面授机宜。
听说要给这几个人五万块,经理非常吃惊,心想不就几个小菜鸡吗,至于给这么多钱,这五万块留着给某些实权位置上的领导,那办成的事绝对比这五万块要值钱。
“秦教授,我还是建议等一等再说,这几个人一会儿我就能打发走。”
“你听我的,想尽一切办法把钱塞进他们的手中,记住,给现金,而且要拍照就证据,什么录音录像,甚至现金的编号都要记住,明白吗?”
经理还以为秦明礼要去纪委拿着这个证据告状,于是提醒道:
“这么做没用,对方只要咬死不承认,咱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事后钱早就没了,死无对证。”
“错,一时半会儿我也解释不明白,你就这么做就行,明白吗,钱他们只要一收,立刻告诉我。”
虽然不理解,可经理还是准备照做,反正都不是他自己的钱,花出去多少都不心痛。
回到自己办公室,经理换上比刚才还热情的笑容,和队长说:
“领导,您来我们这有何贵干?刚才我没听清,我们得怎么配合你呢?”
“哼!我们市农业局执法大队,接到相关老百姓举报,说在这里储存着许多非法的大豆种子,容易对我们本地大豆基因产生不好的影响。”
“造谣,肯定是造谣,我们这里没有你们说的这些东西,您可以随便检查,我们所有的仓库您都可以检查。”
经理算想明白了,今天不让他们查一查,这群人肯定不算完。
“几位领导,检查哪里?我陪同,绝对配合。”
队长眼睛眯眯起来,一本正经地说:
“不用你陪同,我们自己来。”
经理心想要你自己去的话,那就不一定能查出来啥了,万一随便弄出点违禁品,那自己百口莫辩。
刚要说点什么,队长大手一挥,带着自己那几个人就下楼去了。
“快,带上几个人拿着摄像机,必须跟紧了,千万注意别被他们塞东西。”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一个没看住,这个执法大队就在一个仓库里“随手”翻出了一袋大豆。
“这是什么?经理呢?我需要一个完美的解释,据我所知,这应该是一种黄豆的种子!”
经理对什么种子啊,转基因啊并不甚了解,他只能打着马虎眼转移话题:
“领导误会了,这不是什么种子,而是我们留着做豆制品的东西,不信您去食堂看,这是特色,几位领导吃了吗?不如去吃一口吧。”
说着,经理不动声色地从袖子口掏出一沓厚厚的信封,悄无声息不着痕迹地塞在队长的手上。
“你!”
“你?”
“你~”
这三个“你”,代表了三种不一样的感情,队长刚要开口呵斥,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信封的厚度,绝对达到了一个非常“惊喜”的程度。
“咳咳,这个~你这个同志还是很靠谱的嘛。”
“领导,您看现在这么辛苦,何必在这浪费时间呢,到我办公室休息一会儿,喝口茶,然后再让兄弟们出来,您看呢?”
刚才准备了两万块钱已经送到对方手里,经理又装好了两个信封,准备一会儿分给这些干活的弟兄。
结果这队长不动声色地把钱收好,脸上的笑意难掩,随后对带来的人说:
“你们先在这休息一会儿吧,我找地方撒泼尿,等我消息。”
然后示意经理跟着自己,经理那还不明白他的意思,这货打算独吞。
不过这和基地无关,只要这伙人能离开,这钱送的就值。走进办公楼,队长真的在找卫生间,奇怪的是,卫生间三个字都贴在他脸上了,竟然没看见。
“经理啊,你带我去一趟厕所,我内急。”
随后径直走进卫生间,在里面等经理进去。
这经理混迹人际场二十多年,在许多地方都送过礼,什么汽车里办公室球场茶馆,甚至飞机上都送过,这卫生间里确实是头一遭。
“啊~好,明白了。”
有一说一,这队长真鸡贼,确实有小聪明,毕竟谁都不会在卫生间里装摄像头,只要没有证据,出了这个门,就没了什么问题。
将剩下的两个信封塞进队长随身的挎包里,队长用力一捏,瞬间露出灿烂的笑容,好像非常喜欢卫生间的味道一般。
“领导,您看今天的检查?”
此时这个队长脸上绝对是全世界最真诚的笑容,发自内心地快乐,他摇头说:
“嗯,今天检查没有什么问题,回去我会和领导亲自汇报,你们大豆研究基地还是非常正规的。”
“那个种子?”
“什么种子?我们刚才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经理松了一口气,今天钱花了不少,好在问题得到了解决。以他的经验,这种级别的小吏,给他个五千块钱,就够他们乐呵一年的。
心想着大教授不懂经济学原理,宁江本地的贿赂标准和经济水平是成正比的,如果刚才拿三千,再加两千,绝对能打发这几个叫花子乐乐呵呵的。
可现在一次性拿出五万块,贪心不足蛇吞象,说不定这几个人以后有事没事就要来了。
将这几个人送出基地,经理将这件事告诉了秦明礼,秦明礼听后开心地说:
“好,辛苦了。”
随后就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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