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凤追小青到大泽村而不得,垂头丧气的回到了旧时的茅庐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日。
黎明破晓,一抹血色的残霞映红了整个天空,像为死者挂起了一幕巨大的灵幡。
以前原本热闹的乡间小路,在没了往日的生机。
锦凤站在院子里,翘首凝望着左右两边挂满了素帐的茅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还是做对了。在权势的暗潮涌动中她的意愿显的那么渺小,她的诉求又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她不过是想活着,不给任何人增添困惑的自由自在的活着。
锦凤望着眼前的一切,熟悉而又陌生。屋檐下被昨夜风雨冲刷过的墙皮上悬挂着两包杨梅。这还是那夜杨九赠的,锦凤从中扣了两颗出来,泪眼婆娑的含在嘴里,余温尚在。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一阵阵推磨的声音,隔壁院里的愁姑每早这个时候都会准时出现在石磨旁,依旧低着头,顺着眉,佝偻着身体,不时的咳嗽着……锦凤猛然抬头又仿佛看到昔日的愁姑,笑了,嬉笑盈盈的朝她走来……
“锦凤,锦凤,你怎么跑这来了。”锦瑟的呼喊声,把锦凤从哀思中拽了回来。
玄琪的蓑衣上嘀嗒嘀嗒的掉着水,波浪般的青丝半悬着露珠晶莹剔透。他用布满了血丝的眸子凝视锦凤许久。
苍白的唇齿轻起,略带埋怨的说道“你可知我寻了你一夜?你说过定要好好活着,以后切不可在离开我,独自跑了。”
锦凤推开玄琪,哭泣着,咆哮道“仅我独自活着又有何用?杨九哥没了,杨大叔没了,杨婶没了,愁姑没了,李婶和李仙都没了,他们是因为我才没的,如果不是你让我活着,他们不会死……我宁愿昨日死的是我。”
玄琪捏着锦凤的胳膊,同样渗出了泪光,说道“那你要我怎样?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在掖廷被活活打死吗?”
锦凤没了言语,只剩下大声的嘶吼,咆哮和哭泣。良久又呼喊道“报仇,我要报仇,我不要活着,我要报仇……”
锦瑟抱过已经半疯掉的锦凤,同样哭泣着说道“凤儿,凤儿你醒醒,醒醒吧。玄琪太子无过的,你出走一夜,他便淋了一夜雨,寻了你一夜。”
锦凤沉默的坐了下来,啜泣了许久,才说道“娘,今日,杨大叔和李婶一家发丧,我能跟着去吗?”
锦瑟同坐下来,抱着锦凤说道“咱娘俩一起去。”
锦瑟与锦凤换上素衣来到了小青家,玄琪叫来了几个星侍帮忙操办丧事。
杨婆子家院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小青和福伯在七具棺椁前守着。
福伯见锦瑟与锦凤来了,擦着眼泪,忙上前打着招呼说道“李婶家死光了,愁姑娘家前几年也搬走了,家里连个操办丧事的都没有。我同小青商量了,就一同发丧下葬吧。”
锦瑟听罢又抹了一阵泪水。
小青听闻锦凤和玄琪来了,“砰”的一声关上了茅庐的门,哭泣着叫喊道“太子殿下和锦凤姑娘还是请回吧,天奴命贱,不劳二位费心了。”
锦凤哭泣着,在外面砸着门说道“小青,你定要与我生分了吗?”
小青答道“而今你我地位悬殊,你若执意与我交好,定是不能袒护那位太子星君了。也定会影响你的身份地位,荣华富贵。”
锦凤想半天终于明白了小青的心思,解释道“小青,杀死你姐姐,吸食元灵的人不是玄琪,你想错了。”
小青想想从前日起,救出锦凤的是玄琪,救出自己的是元鳌,这二位确实不像杀人凶手。真的是自己悲伤过度,错怪了好人。
小青打开门,问道“那是谁?”
玄琪听罢,也忙上前解释道“小青姑娘,杀害你姐姐之人,权势绝不在我之下,牵扯甚广,绝不可莽撞行事。”
小青趴在杨婆子的身上嚎啕大哭道“爹,娘,女儿无能,女儿无能啊……”
锦凤听闻这话越觉的伤心,也随着一阵大哭起来。
小青哭晕了几次,不知不觉间,已到晌午。起灵下葬的时间到了。
悲伤大抵也是活着的人做给活着的人看的。生前没得到过的尊重,死后定有了一份哀荣。
玄琪默默的想着,在七座灵位前,点上了七炷清香,暗自说道“你们安息吧,不管怎样我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一阵犀利的破罐声过后,肆意的泪水化成了一张张冥纸更加肆意的在空中飞舞着。
几辆马车身披缟素,吱呀吱呀的拉着七具棺椁来到村外的杨树林里。
天灰蒙蒙的,又阴又冷,曲曲蜒蜒的乡间小路上零星的站着些出来送行的村民。有的抹着眼泪,有的翘首以盼。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突然挤到了人群前面,拦下了送行的队伍,呼喊道“九天神主,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杨家四口和李家三口,死的实在是冤枉啊。如果让凶手逍遥法外,以后众下等生灵谁还敢去参加瑶池盛会?”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瞬时在人群中炸开了锅。把个送行的队伍围了个水泄不通。
玄琪大声说道“诸位,吾乃九天玄德神君之子玄琪,诸位放心,天奴之事吾定当给大家一个说法。”
老者挺了挺身板,说道“你那九天竟是些藏污纳垢之人,空口白牙让人如何信服?”
锦凤抹了抹眼泪,站了出来,说道“乡亲们,杨叔一家是我的至亲。我想好了,定拼了命也要为杨家和李家讨回公道。”
说完又转身摸着小青的胳膊说道“小青我想过了,不管怎样我定当替你讨回公道。”
小青满眼通红的凝视锦凤许久,一头扎进她的怀里,呜呜的哭个不停。
锦瑟从人群中出来,继续说道“乡亲们,死者为大,希望诸位能让开道路,先让七位亲临入土为安,莫误了下葬时辰。”
老者想想说道“乡亲们,锦凤姑娘是从九天之上死里逃生的人,我们应该信她,而今且让开道路,让死者过去吧。”
人群中接音道“对,对,让他们过去吧。”
人群散开,让出一条小路。
几只乌鸦在村外的杨树上不住的盘旋,发出哀鸣般的叫喊。
七头新坟,赫然矗立在衰草连天的野地里。
小青哭的已经麻木,跪在杨婆子与杨大叔的坟前。目不转晴的盯着地上的蚂蚁,任凭它们啃食着坟前的供果。
锦凤也跪到一旁,安慰着“小青,小青,你别吓我,横竖你还有我和娘呢,你放心不管我到了哪里定不会与你分开的。”
两行清泪又在小青的眼中打着旋。小青从衣襟中缓缓的掏出了一支银簪,递到锦凤手里,说道“这是娘生前托付锦婶交给你的,锦婶前夜退还给了我。这是娘的遗愿,你还是收下吧。”
锦凤含着泪将银簪收进了怀里,抱着小青的头又是一顿痛哭。
众人发完丧,重回五层天,已是黄昏时分。锦凤心情不悦,没有直接回览芳阁。反而去了瑶池,瑶池大会已经完毕,结界已经打开。一切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夕阳落下,一抹灿烂的余晖,洒在瑶池湖面。荡漾出异样光彩。
微风拂面,菡萏花残,荷瓣随流水肆意零落,时而传来阵阵芬芳。
梧桐树下,初起星光,残叶沐浴和煦清风,故作傍晚鸣蝉。
余晖散尽,锦凤踞坐岸边,翘瞰瀚海星河,良久也不曾微动一下。
玄琪在身后默默跟了半日,他知道锦凤心中苦闷郁结难舒,所以没有打扰,只是远远的看着。
天色已晚锦凤还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只是坐在池边发愣。玄琪耐不住性子走了上去。坐在了锦凤身旁。
锦凤头也不回的继续数着星星。玄琪目光停留在锦凤如月般的面庞上许久没有离去。不等锦凤开口,便先说道“都说肝火旺盛的女子,脸上尽是油脂痤疮,为何你的却是这般似玉生香。”
若放平日被玄琪这么打趣,锦凤也许会心生欢喜,可是自从她知道了玄琪与灵清的事情。就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欢喜。
淡淡的问了一句“灵清美吗?”
玄琪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心里清楚即使他对灵清有感情,也定是没有结果的。曲终人散,缘份已尽,此生只盼各自安好罢了。
玄琪看看锦凤说道“灵清自有灵清的好,但是我与她缘分已尽,此生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锦凤看着玄琪的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涟漪,转头说道“天下男子果真竟是些无情无义之人”
玄琪继续说道“难道你就这么想我对她还有些情意?”
锦凤没有回答,忽而天际间一颗流星划过,锦凤叫道“快看,流星。”
说完便闭了眼睛认真的许愿。
玄琪明白天上每有一颗流星滑落,必然是有一个宫位在身的星灵殒命了。本是一场生命结束,却被世人当成了愿望的载体,也甚是愚昧。
笑道“流星许愿世人愚昧也就罢了,怎你一个星灵也不懂?星辰陨落定是有一个宫位在身的人殂了。对他许愿有何意义?”
锦凤说道“是啊,有宫有位之人殂了还能让世人有片刻的记挂。像我等无宫无位低等星灵殂了,也只不过是归于尘土,隐葬于这星河瀚海,在无半点痕迹。”
玄琪听罢,说道“你许的愿望也不过是想活着,好好活在这瀚海星河之中吧?”
锦凤半日无言。玄琪看看锦凤沉郁的面庞,心里明白显然不是。继续说道“你当真想好,要供出玄真阁之人,替小青一家申冤?”
锦凤点点头。不敢在看玄琪的眼睛。
玄琪知道如果锦凤供出了玄明,以玄明的手段自是有办法逃脱罪责。不但无用,而且还会得罪元广招来杀身之祸。
继续说道“如果我有一法子,能让你供出玄真阁之人,又能让你活着你可愿意?”
锦凤眼中发亮,说道“何法?”
玄琪看看锦凤笑道“我提了你的宫位,你随我去九天之上,伴我左右,我护你一世周全可好?只不过把你留在我这个无情无义的男子身边你可愿意?”
锦凤思忖片刻说道“做你的宫婢,替你办事尚可。若做了你的宫妃必吃你三宫六院薄情寡义之苦。我自是不愿意的。”
玄琪答道“你既入我玄德宫,我想怎么驱使就怎么驱使。怎由你说了算?”
锦凤低头不语。玄琪想想又与锦凤靠的近了些,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只要你不主动投怀送抱,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一句话又把个锦凤羞的满脸通红,瞠目结舌的半天没喘上气来。直勾勾的看着玄琪,好一会儿才说出几个字“那日我是无心的……”
玄琪心里很是受用。脸上浮现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说道“你不做回答,那本宫便认为你是答应了。既然这样明日便替你拟一份文书,把你名正言顺的留在本宫身边了。”
锦凤继续说道“那我娘和小青呢?”
玄琪想想说道“你提了宫位,你娘自然是可以随你一道的。至于小青嘛,我准你一处宫阁,你也可以用你的身份提了小青的位份留你身边做个宫婢。”
锦凤这才听明白玄琪的意思定是纳她为妃了,绝无二心。心中五味杂陈,说道“你这小人,定是要纳我为妃了。”
玄琪微微一笑说道“怎么?以我太子身份招你入宫,还委屈你了不成。我说过只当是让你活着罢了,至于旁的……”
玄琪看看锦凤见她除了震惊,在无其他表情,一把将其揽进怀里,轻声说道“至于旁的爱妃如果愿意,本宫倒是愿意成全你。”
锦凤推开玄琪,说道“你我地位悬殊,红颜易老,来日我人老珠黄,你还会有其他美艳宫娥,到时我定会惹你烦厌。”
玄琪笑道“无妨,无妨,你只须趁年轻多为本宫绵延些神子神孙即可。到时候满宫皆是你的孩儿,谁还敢与你争宠?”
锦凤一脸娇羞,低头说道“谁要与你绵延子嗣?你这太子脸皮真厚。”
玄琪看看锦凤,神色凝重,又看了看,满天的繁星说道“你若不喜欢,全当今日戏言。”
锦凤低头,半日想出了那日戏台上的文字“蓬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玄琪心里一阵窃喜,抱着锦凤,欣赏着皓月星空。沉浸于锦瑟风华。
(https://www.bqduo.cc/biquge/107_107885/c46793297.html)
1秒记住笔趣阁网:www.bqduo.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qduo.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