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颜看着那山茶花,中途又与玄琪给它添了两次水。不知不觉夜色已深。
锦颜最讨厌这种剪烛西窗,劳神费力的文人情调。但是玄琪喜欢,心中的怨念也只得作罢。
锦颜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花。没有一丝动静。渐渐的眼睛越加迷离,打着瞌睡。不多时便在玄琪的怀中睡了过去。
玄琪看着锦颜一副大伤风雅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勾勾锦颜的鼻子说道“你刚刚还在说与本宫静待花开,刚二更天便独自睡了,没一丝诚意。”
锦颜揉揉眼睛,抬头睡眼惺忪的的看看玄琪,深深的打了个哈欠“啊哦……”直起身说道“最讨厌你们这种文人骚客整出来的繁琐情调,夫妻二人不睡觉彻夜守着根蜡烛剪来剪去,要不放一盆昙花,秉烛夜游看它开花。”
锦颜用脚踢了踢那山茶花的叶子,一脸不屑地继续称道“啧啧……可惜你只不过是盆茶花,只怕守了也是白守,还不如补些觉来的实惠。”
说完一头扎进了被子里面闷头大睡起来。玄琪用手捅捅锦颜的肩膀说道“别睡了,陪本宫说会话。”
锦颜抖抖身子,将被子盖的更紧,一脸不情愿的说道“别来烦我,一会儿我只管陪你添水便是。”
玄琪拍拍锦颜的被子,说道“你醒醒我与你读几个故事可好?”
听说有故事,锦颜自然是愿意的,掀开了被子一角,露出脑袋,面带微笑的朝玄琪眨了眨眼睛说道“那你讲吧,臣妾听着呢。”
玄琪从袖口中化出一本《列士传》,翻开读道“干将莫邪为楚君作剑,三年而成。剑有雌雄,天下名器也。乃以雌剑献君,留其雄者。……”
锦颜一脸嫌弃,扭过头,继续说道“故事平庸臣妾不喜欢……臣妾只喜欢怪诞诡奇的。”
玄琪无奈的用书简拍拍脑门,将《列士传》丢到一旁。又从袖口间化出一本《搜神记》,继续读道“楚干将莫邪为楚王作剑,三年,乃成。王怒,欲杀之,剑有雌雄,其妻重身当产。……”
锦颜听得来了兴致,坐起身来,偎依在玄琪怀里,看着那书,说道“这就很好,臣妾喜欢……”
玄琪摇了摇头,用书敲了敲锦颜头,说道“如此不学无术,等到玄德神宫必遭父神责难。”
锦颜捂着脑袋,说道“到时候,我躲在玄虚阁横竖不出门。免得撞见你父神。”
玄琪叹了口气继续读道“夫语妻曰'吾为王作剑,三年乃成,王怒,往必杀我。汝若生子是男,大,告之曰:出户望南山,松生石上,剑在其背。'于是即将雌剑往见楚王。王大怒,使相之。剑有二,一雄一雌,雌来雄不来。王怒,即杀之。”
锦颜点头称道“甚好,我只听干将莫邪之子替父报仇的那段。”
玄琪又用书打了打锦颜额头说道“你倒是聪明猜到后边的故事了。”
锦颜一面摸着发痛额头一面不悦的说道“不要老打臣妾的额头,会傻掉的。这种杜撰出来的东西,不讲一些替父报仇的故事,是很难出彩头的。”
二人正说着,突然见那山茶的枝叶又有枯萎之意。玄琪忙拉着锦颜起身,为那花续水。
玄琪续完以后,将花洒放到一旁,继续拿起书,读着“莫邪子名赤,比后壮……”
锦颜看着那山茶花,来了兴致,一面听玄琪读故事一面抚摸着花枝,说道“天下竟有如此奇特的花栽,偏要夫妻二人这般守着才能不枯不凋。”
玄琪起身,见锦颜将自己晾在一旁,皱了皱眉头,又用书轻轻敲了下锦颜的脑后,闷声说道“你有没有在听本宫读故事。”
锦颜“啊”的一声被吓了一跳,手指被花枝上的倒刺狠狠的扎了一下刺出鲜血。
玄琪上前忙拉住锦颜的手指,不想也被刺了一下,扎出了鲜血。
花枝上两道残血格外醒目。
锦颜用自己受伤的手指,摸着玄琪受伤的手指,笑道“这下好了,总算随你们文人的心意了。静待花开,一起上手,当真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情意了。”
玄琪忙起身下床,慌张的走到妆奁前一通翻找,闷声说道“还不找些纱布,疮药包扎一下,感染就不好了。就只会说嘴。”
锦颜看玄琪手忙脚乱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哈哈……没想到平日放荡不羁的玄琪太子,竟如此惜命,我还以为你脱俗出世,能至生死于度外了呢。”
玄琪将剪刀,纱布,疮药放到床上,猛然贴近锦颜,深情凝望许久,说道“伤口不着急处理,爱妃嘲讽本宫半日,需要急早处理了。”
锦颜含笑,默默看了玄琪半日,伸手刚想抱住他的脖子,偶然间看到那盆山茶花,微微颤动,散发出五光十色的光亮。
锦颜甚是惊愕,收起笑容,拍拍玄琪肩膀,说道“玄琪,你看那花……”
玄琪将唇与锦颜贴的更近,说道“休要欺骗本宫,今日你躲不过的。”
锦颜用双手捧住玄琪的脸,向花的方向转去,严肃的说道“我没骗你,你自己看。”
玄琪看那花枝竟微微动了起来,相互盘旋而上,叶子也随之摆动,越长越多,团抱在一起。
玄琪,锦颜起身,看着那盆山茶花舞动着,簇拥着。最后枝条与叶子又尽数舒展打开,里面多出了两个绿色的花苞。
玄琪与锦颜忙拿了花洒,为那花苞洒了些水,伴着一阵清澈斑斓的水光,那两个花苞慢慢打开,是两朵血红色的山茶花。
玄琪张口结舌的愣了半日,结结巴巴地说道“本……本宫想……想起哪见过这花了,月……月下仙人府……府里有成片的这种茶花。五颜六色。好看极了。”
锦颜也呆呆地看了半日,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山茶花,那花红的发亮,美的如霞。她刚想伸手去碰一下,不想那两朵花迅速凋落,如断头般落到锦颜手上,在锦颜手上迅速变成蜡黄色,在无了生机。
锦颜惊慌的看着这短暂的花期,半天没说出话来,将两朵凋落的茶花放进玄琪手里,说道“可就是没了,这是什么破花?甚是不吉利。要不白老爷会孤老无依,想来也是养这种凶花养出了毛病。”
玄琪拿着那花,端详片刻,也心生忌惮,说道“明日你陪我去一趟月下仙人府,问个明白便知道了。”
玄琪将那盆花放到了窗口,熄了灯,在无了静待花开的兴致。躺在床上,思考了良久。不觉打了个冷颤。
他摸着躺在一旁熟睡的锦颜,心中踏实很多,眼睛越渐迷离,目光慢慢消失在苍茫的夜色当中。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发亮。玄琪整理好中衣起床,他推了推锦颜说道“还不快起来。我们该出发了。”
锦颜伸了个懒腰,用被子盖了头说道“刚刚五更天,着什么急?月下仙人还没起呢。”
玄琪一把将她拉起,一边慌忙的穿着外衣一边说道“你知道什么?月下仙人有个毛病,每日寅时开府门,卯时关府门开始酗酒,辰时醉酒睡觉,直到酉时起来继续酗酒,睡觉,到次日寅时开府门。九重天上新婚夫妇给月下仙人送合欢贴都要在五更天送到的。”
锦颜赶紧起床,穿好衣服,没好气的说道“我看那老头灵力深厚,定不是个平庸之辈,不想行为这般荒诞。你我是他成婚当日证的婚,还要起个早去拜访他。”
玄琪得意地笑笑说道“好啦别抱怨了,没有月下仙人地荒诞做派,也成就不了你我的姻缘。就当你我二人去谢媒吧。”
小青端了洗漱水进来,笑盈盈的说道“今日姑娘和姑爷起的真早,我和锦婶也刚醒。”
说着将一条毛巾浸湿了交给玄琪。
玄琪接过毛巾说道“今日要去拜访月下仙人,所以起的早了些。”
小青急忙说道“蓝玉和墨离在准备早饭。”
锦颜洗了洗脸,说道“时间紧迫,我与玄琪太子就不吃了。”
说完就要拉着玄琪往外跑。
玄琪看她蓬头垢面的样子,一把将她拉了回来,说道“不打紧的,你好歹装扮装扮。”
锦颜坐到了妆奁前,梳理着头发,玄琪替她迅速补了个妆容。打量一番,说道“好了,走吧。”
二人催动灵力,匆匆忙忙的朝月下仙人府赶去。
锦颜随玄琪在一座高耸的赤褐色府邸面前停了下来,庭院内四棵巨大的合欢树格外抢眼。
那树上常年开满艳丽的合欢花,悬挂着红色姻缘绳。
一个七八百岁的小仙童,头上用红绳扎了个双丫髻。身穿一件白色红襟长衫站在门口四处观望。
玄琪远远地看到了仙童和敞开的大门,长舒一口气,说道“总算是赶上了。”
那仙童见玄琪和锦颜来了,忙上前打着招呼说道“月下仙人说客来了,让我出来相迎。”
锦颜一头雾水地站在那里,那仙童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抿嘴笑道“你便是玄琪太子妃吧?月下仙人说了,最近太子妃身子沉了些,让我先带你二人去偏殿稍作休息。”
玄琪与锦颜在童子的带领下,一步一步地走进月下仙人府。
锦颜四处看看,只见前庭内的四棵合欢树下,竟是些养蚕的簸箕。锦颜在一座蚕架旁驻了脚,仔细观瞧。只见那白胖白胖的桑蚕,不住的向外吐着红色的蚕丝,也不作茧,只不过将蚕丝随意的吐向合欢树上,化成一道道红绳。
锦颜刚想用手碰一下那圆滚滚的白蚕,被仙童呵止道“别碰那天蚕,它吐出来的情丝是很粘人的沾上了几生几世都解不掉的。”
锦颜迅速撤回了手。玄琪倒是饶有兴致的拿起了一颗天蚕,只见那蚕,迅速吐出了一道红丝缠住了玄琪小指
玄琪放下蚕,将布满红丝的小指勾向锦颜的食指。两人的手指迅速被红丝包裹,然后又化成一道红光消失不见。
仙童摇摇头说道“你二人定是要几世情缘了。”
锦颜面色绯红,瞪着玄琪,说道“胡闹,幼稚”
玄琪面脸洋溢着的得意地笑容,用小指勾了勾锦颜的掌心,说道“不为别的,只为以后寻你容易些。”
二人正说着只听,月下仙人府大门“咣当”一声闭合了。
仙童催促道“二位还是快些吧,寅时已过我家仙人已经谢客了。对二位本就是殊荣。”
锦颜与玄琪不再耽搁,快步随那小童来到了月下仙人府的偏殿。
锦颜与玄琪被请到了偏殿。锦颜在偏殿四处转转只见是一所炼丹房。两座丹炉靠在最里边一面巨大的八卦墙下。一面丹炉内闪着红光,冒着青烟。一面丹炉已经熄灭,炉渣还未除尽。
八卦墙左右两边,横七竖八的摆着一整套装着各类药物的“百眼柜”,柜子最顶端的格子上供着一尊神像,看似药王又不似药王。
锦颜暗笑,心想药王爷乃是民间地仙,竟能让月下仙人这种天界重神参拜岂不折了他的寿神。
她好奇地走到了那药柜跟前拉开一个药斗,只见每个药斗又分三格。前匣后斗上装瓶。
锦颜拿起斗上一个小瓷瓶,摇了摇,只听里面细小的丹药“哗哗”作响。打开瓶盖闻了闻,淡淡清香迎面扑来。她忙叫道“玄琪这是何丹药?”
玄琪走近,看了看斗上的药谱,不假思索地说道“滋肾育胎丸。”
锦颜慌忙把它又放回了原位,撇撇嘴,又拉开一个匣子,取出一红瓶,甚是好看,又问道“玄琪这个呢?”
玄琪看看,低头笑笑,凑近锦颜耳边轻声说道“五子衍生丸。”
锦颜面色绯红又给放了进去。默默地说道“这老头好没个正经,竟炼些这种东西。”
她又将旁边的一个白色装有麒麟滋胎丸地瓷瓶拿起,摇了摇却是空了。只因又有个“胎”字尴尬的笑笑,慢慢放了回去,在不问了。
玄琪也随意翻动着木匣,目光突然停在了药斗中一个被红布包裹的锦盒上,玄琪解开红布,只见锦盒上赫然写着“合欢散”。笑了笑,从中拿出了一小包放进袖口。又按原样系好。
他见锦颜耳根通红,忙解释道“月下仙人是天地间主管阴阳合气,男女情爱的媒仙,他能炼这种丹药不足为奇的。”
一道童见二人随意翻动丹药,忙进来制止道“你二人好没规矩,怎么随意乱碰仙人丹药?”
说着又将二人拉到了一张八仙桌旁,上面摆好了各色的点心和果脯,还有一大盆梅子汤。
玄琪看看这一桌吃食,又看看仙童,皱了皱眉头,忍俊不禁地笑道“月下仙人这是何意?要请本宫吃饭不成?”
仙童笑道“仙人说了姻缘石之事本就愧对二位。这次前来万不能在有怠慢。愧对了旁人,请二位先吃些早饭在去与仙人见面吧。”
锦颜又起早又赶路,早就饿的不行,渴的不行。坐了下来,对玄琪摆摆手说道“既然那老头有心,咱就盛了他的好意。”
说完也不退让,盛了一碗梅子汤“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喝完忙说“这汤味道甚好。不知仙童能否把配方教给我啊?”
那仙童面露难色,搓了搓手说道“太子妃有所不知,这种梅子汤的配方都收在仙人那里,小仙平日是不知的。”
锦颜又盛了一碗喝了几口,不屑地说道“你家仙人也甚是小气,一碗梅子汤而已,也值得藏着掖着。”
玄琪看锦颜喝的痛快,也盛了一碗说道“本宫也尝尝。”
那仙童立即制止道“不可,那汤……太子妃既然喜欢,留给她吧,太子还是喝些茶水吧。”
玄琪放下碗,手指敲打几下桌子,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说道“果真是小气。”
仙童退下,锦颜与玄琪一起吃了些糕点。不一会儿,便听到外边传来一阵清脆的拐杖声“哒,哒,哒”
然后便听到月下仙人一声沉闷的声音,问道“他二人可曾用过早饭?”
那童子答道“用过了。”
月下仙人点点头,走进了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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