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秦歌站在崖边,半个脚掌已经腾空,“纬哥哥,为着你我自幼的情分,求你抹去我在宫中的痕迹,保全家父忠义之名。”
李宸纬远远站着,一只手伸着做出挽留的样子,“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你快过来。”
秦歌留下绝美一笑,转身纵跳而下。
李宸纬奔越几步,却没有抓到,只有指尖好似触到了单薄的衣角,却也只是瞬间划过,几近无感。
“秦歌!”李宸纬大喊,半跪在崖边。
“陛下又做噩梦了?”一个容色极其艳丽的女子轻抚李宸纬的胸口,用带着花香的帕子擦去额头上的汗滴。
“朝歌呢?让人把朝歌抱过来。”李宸纬坐起来,脸上还是后怕。
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孩被宫人抱了过来,女孩仍在睡梦中,李宸纬让人把女孩放在床上。
“陛下真是疼朝歌,梦里都喊朝歌的名字。”玉妃逢迎道。
“睡吧。”李宸纬躺下来,紧紧抱着女儿,好似这样能安心些似的。
二
一个人的一生有多长,长到要另一个人用余生去不断追忆,不断回味;一个人的一生有多短,短到只有史书之上寥寥几字。
昭和郡主,明国公长女,善战,身无败绩,颇有乃父之风。
“陛下,将史书还给小臣吧。”一身穿葱绿官袍的白面男子跪坐在阶下,一脸苦瓜相,右手三两道斑驳的墨痕,手中松松拿着支羊毫,左手放在膝上,抻着脖子去看案上一卷竹简。
“一字都不许改。”身穿明黄龙袍的男子将朱笔掷在案上,双手背于身后,笑着走了出去。
杜希小心翼翼地捧起竹简,见其间只填了一句,不由长舒一口气,随即又歪着头思忖片刻,昭和郡主?楚国有这么一号人吗?半晌,他猛地回过神来,卷起竹简揣入袖子里,跑回了家去。
“爷爷,陛下亲笔改了史书。”杜希气喘吁吁道,他从袖中拿出竹简,摊开在老人面前。
老人须发尽白,双眼浑浊无焦距,说不了几个字就咳两声,“玉童,你是陛下跟前当值的人,怎么这么不稳重。咱们信阳杜氏世代撰史,到你已经是……”
“爷爷你先看看史书。”杜希捧起史书,将那一行红字举到老者眼前,老者指腹一个字一个字轻轻摩挲过去,眯着眼睛,努力将每个字都看清。老者看完最后一字,猛地咳嗽起来,“妖女乱我社稷啊!”语罢,竟是一口鲜血喷出,老者挣扎着起身,“我要进宫面圣。”
杜希按住老者的胳膊,面露难色,“可陛下说,一个字都不许我改。”
老者颓然地垂下手,“罢了,咱杜家也算尽了忠了,横竖那妖女已然赴死,陛下愿给她留个好名声就随陛下去吧,只当是告慰明国公在天之灵了。”老者浑浊的眼睛留下一行混血的浊泪,挥挥手,将年轻的孙儿赶了出去。
杜希捧着竹简,站在门口良久,才悻悻地卷起竹简放入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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