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慎领着索、朱小山、王前茅,在院门口相迎,称“钟离兄,久仰,蓬荜生辉”。朱、王、索称“见过三位贤达。”见礼后,请入院内。
众人在天井设露天茶席,相聊甚欢。
索拿出服侍麻慕凡那一套,灵活地帮泡茶、斟盏。还表演了一下提笔书写,字迹淋漓,大而黑亮,锋转俨然,一看就是练的时间不短。
钟离家驹叹为观止。
又观索忠贞质朴,言语便给,巨眸转动灵活,神情丰富,且成了富盛货号聘用的货移搭手,每月领俸,更是啧啧称奇。
钟离家驹正容道:“丁兄,某听潘波师弟提及,各派都想请你们到宗门小住,均未达成。不知其中有哪些关碍难阻,请不吝相告。”说着,露出准备全力克服困难也要邀请众人到崇天派一行的神色。
“哎,一言难尽。”丁慎把湘州赶尸门、唐州宝盆堂、京兆璇玑派、太医院、朝廷、军方的牵绊说了一遍,末了道,“我师徒最后听麻慕凡大帅的。钟离兄盛意拳拳,丁某自然要向麻帅呈情,不成不休。”
钟离家驹大喜。
刘准奉上他眷抄好的探究笔记,记着当初如何发现索对固定形状的认识较深刻,如何教索识字读音,如何与索对答,如何与索沟通,如何教索功法,等等等等,钟离家驹读得津津有味。
扬了扬笔记,抬头问索:“索,你还记得当时的情形么?”
索轰轰隆隆回:“记得一些,另外一些在看了刘准的笔记后,也有印象。”
钟离家驹拿出夺影兽皮,以目示意刘准,问能不能影存一份。
刘准笑道:“这一本,就是专门眷抄为前辈准备的,如蒙不弃,敬请笑纳。”
钟离家驹喜透眉梢,传音给侄儿钟离高,吩咐一阵。
钟离高避席一会儿,返回时,手里已多了好几样送给丁门六人的礼物:
给丁慎的一只一尺见方储物戒,给刘准的几套探究用的服衫,一瓶疗伤灵药,给罗侃朱小山王前茅各两枚传音玉符,给索一把带鞘七尺大剑,把柄粗大长圆,利刃则短小精悍,乃是适合巨人用的匕首。
众人又一通客气,道是礼太重,不敢受。
钟离家驹兴奋地把笔记在手里拍了拍,说道:“在某心中,此礼更重。”郑而重之收好。
索拿着匕首把玩一阵,别在他的大裤头边上。
刘准告诉他不要将兵器显露于外,免得引起市人恐慌,可以吞在腹腔藏隐。索当场表演了一个吞剑,将匕首纳入腹腔,和神魂状的师伯火生共处一室。
刘准率先打开闲聊模式,请教巨人腹腔和储物空间的知识。
钟离家驹认真地道:“腹腔容物与储物空间容物不同。”
罗侃:“巨人是因为有了腹腔,就不能变化大小,没有空间属性了么?”
钟离家驹道:“那倒不是,也有一些妖兽天生就不能变化大小,像璇玑派的蒲谷兄,他就一直保持固定体型。只是他的疾飞属性非常强大。巨人可能某项属性也强化过,这个要等大家去探究才能知道。”
索:“我吃肉的能力非常强大。”
众人大笑。
王前茅:“巨人可以钻进储物空间么?我估摸着一丈五见方的储物空间才能装下。可这世上哪有这般大的储物空间?”
钟离家驹点点头:“九尺已是极品,一丈以上,是极品中的极品。”
朱小山这个时间才接上王前茅的问题,慢吞吞说道:“世上最大的储物空间有多大?”
丁慎:“想必有一丈五尺多,我听潘波说,如果能将汤国牧山拿来炼制,可以炼出个一丈五见方的,估计是世上最大的。”
钟离家驹:“储物空间与原主本体巨大有关,与修为有关,与炼器时的耗损有关,也与炼器师傅的本领和花费功夫有关。某所知最大的,可能是玉玑前辈手里的储物如意,约摸一丈九尺见方。是我派雷隐长老亲手炼制。”
刘准有点强迫症的意味问道:“既然已到一丈九,何不炼作二丈?”
“非不能,乃不欲也。”钟离家驹解释,“储物空间是不占天地之宇的,这是夺天地造化的宝贝。就像在深水之下,撑开一个空间,要撑得越大,需要的材质、阵法、法力就越坚固、精微和强大。又像是你我修行,想跨一个境界,需要更多的悟性、功法和时间。九尺储物和一丈储物是有跨境界难度的。一丈九储物如意要炼至二丈见方,必须耗费雷隐长老更多的法力和时间,而且还容易把空间炼坏,划不来,也有风险。听闻当年炼制时,玉玑前辈希望是练到一丈六就好,只是雷长老特意多费了功夫才炼到一丈九,这个空间估计也是世上独一份了。”
索腹腔里的火生傲骄了:某的六丈珠,举世也无敌。
瞎眼丁慎暗咬牙:师兄,你搞坏了我的三丈珠。我原是天下第二。
刘准打开神神叨叨状态:
可有帮炼器师傅省时省力的阵法么?
可有自我增长空间的阵法么?
可有让空间墙自我修复的阵法么?
可有阵法套件么?一阵法管着另一阵法,免得出错咧。
可有提纯妖丹空间属性的法子么?
可有合力炼制的办法么?量大管饱嘛,一个人负责炼一尺,九个人就能炼出九尺来。
可有转变妖兽属性的办法么?让妖兽其他属性全变成空间属性,提升来料的质量啊。
可有妖兽养成计划么?量大管饱嘛。
可有……
索叫道:“刘准,你说太多了,我记不住。”
王前茅捏额头,朱小山把手指头一个个屈,屈完十指,再从头屈起。罗侃左看看右看看,很无聊的样子。
火生的神魂态似乎也攒起了眉头。丁慎把胡子从根摸到梢,又重新摸起,反复捻,让它打圈圈。
钟离兄弟面面相觑,面面相觑,面面相觑……
钟离家驹早拿过桌面的记事纸,一条条在那儿写,写满一张,又换一张,不住微微点头。
边写边评:“不错,不错,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然后说一句:“唉,这个想到过,那个确实没想到,不管怎么样,都没做成啊。”
最后,钟离家驹把记事纸一拎,一时忘了丁慎是个瞎子,还向丁慎点了点头示意,表示少陪,坐到了刘准身边。说道:“刘师傅,你对阵法有何高见?”露出搞学术峰会的架式。
钟离高兄弟二人和索走到院角,钟离高问索:“听说巨人六头领,各有固定的数百千族人,彼此相近相亲,你是哪位头领的族人?”
索:“是么?我不记得了。”大眼露出好奇之色,“哪个头领最强?”
钟离高钟离远异口同声:“恪王。”
钟离高解释一句:“我兄弟二人和他对阵过,当时他确实很强,临战眼光也很准,多人围攻也能进退自如。眼下传闻游王最强,但我兄弟估计,游王能修到大圆满,恪王也能进大圆满之境。”表示恪王打群架极厉害,悟性不低,升境不难。
索捏了捏自己两个巨大的拳头:“等我进了大圆满,要跟他们搭搭手。”神色间狂味十足,居然有像点丁慎,只是没瞎眼。
钟离远忍不住问道:“索,你真愿意与你族为敌?”
“你和汤人打好多年了。”索道,“梁人和汤人,我分辨不出来。你们不是一族的么?”
丁慎、王前茅、罗侃、朱小山师徒四人当钟离家驹和刘准的观众,听二人谈论。
钟离家驹说道:“阵法有些是天然生成的阵法,比如说灵丸里的聚灵粒,本身就天生聚灵效果。有些是师傅们自己探究出来的。某听说,七星门金长久太上掌门,会设聚金阵,可以把土石里的金银铜铁等聚到一起。”
刘准也举例,先以师伯火生为例:“晚辈也听闻,有大能可以聚养火力。汤人大宗师牧山可以聚驭岩石,故名牧山。”
钟离家驹:“不然,巨人头领也能聚盐成岛,这是天赋神通。不一定是阵法。阵法又有差异,传音玉符便是阵法之物。法阵落成后,可以交给其他人使用,以法力或者妖力驱动。传音玉符双向可以响应,法力使用以及效果是稳定和均衡的,你发一句音讯,用再大的法力,也不能让它传得更远和更快,不像巨人头领,妖力用得多,聚盐会更快。”
丁慎四人颇有点一头雾水:虽然音讯不用太大法力,但要传出很长一段话,或者听很长一段话,也要耗妖力、法力不是?
刘准却能理解这种细微差别,点头表示,这和格物、数算等学问上的定论是一样的,冰是冰,水是水,水汽是水汽,要定义清楚也。
钟离家驹大悦,神色间引刘准为知己,说道:“世人都说能用就好,但查不清楚来源,讲不明白原因,只管抓着就用,还自以为聪明,反而斥我等为奇技淫巧、故作玄虚。这是笨、是瞎、是懒、是惫赖啊。”
丁慎、王前茅、罗侃有点讪讪然,感觉被冒犯。接着,朱小山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伤害了。
刘准问道:“阵法威力不凡,为何不编成书册,广为人知,造福天下?”
“使得,也使不得。”钟离家驹沉迷于搞科研,却也不算不通世故,有他自己的见解:“好似功法普世,人人都修行,固然力大无穷,但个个争天材地宝,天地非得被争至空无一物不可。阵法也是一样,阵法向来是修行同道或者门派的独门绝技,为了保证了自身的优势,秘而不宣。再换个角度说,有些阵法伤天害理,留在个人手中,乃是好事,人人都会,就会遗祸无穷。就算是聚火阵这样的,稍解之人随手点燃他人的屋舍,甚至纵火烧山,那就是害人害己。这中间有难测风险,不好论定,一般都会扣在自己手中,不乱施舍。”
丁慎四人心中:好东西当然要扣在自己手中。想想看太上长老火生,他的六丈珠。多么好,多么适合扣在自己手中。唔,至于太阳真诀和太阴真诀拿来换钱也不错呢,它是残篇嘛。
刘准心中:好像有点因噎废食。
刘准与钟离家驹痛快畅谈,他没有对方那么高的学术素养那么广的经验见识,绝大半是学习和请教。偶尔会提些自己见解或所思问题,却每每搔着钟离家驹的心痒处,引发钟离家驹大量的思考和解说。二人相谈甚欢。
刘准问:“以阵法驱动阵法,可有甚么弊端?”
钟离家驹:第一就是阵法设置难做到精确,第二是耗费灵石灵丸要翻好几倍……
吧啦吧啦说了一大通,最后表达了乐观精神,以后肯定会有的。
刘准问:“批量饲养妖兽,是否有可行性?”
谈兴正浓、乐观积极的科普专家,咳,钟离家驹:难做到啊。梁国的飞行妖禽,绝大多出自璇玑门的驯养,数量远远不够需求量,因为吃食修炼的消耗太大了。就像养了几十个索,吃肉都能吃穷。除非再找到更多的资源,像这方天地一样,妖可以自由吃食、修炼、进阶、升境……
吧啦吧啦又一大通,然后表示以后也会有。
刘准问。
钟离答。
……
刘准选了个机会,露出了獠牙,咳,拿出了九尺珠。
火生送给丁慎,丁慎搞实验时又让刘准暂持那个珠。
问道:“这是我师门的储物珠,前辈可看得出它是何妖之丹所炼么?”
钟离家驹看了一眼,说道:“这是苏亚蚺妖追犀的妖丹炼的。”蚺妖,大蛇妖。追犀,苏亚有名的妖修,据说很多年前已经进入大圆满之境,是苏亚有名的独行大妖,能一口吞掉整支商队,称霸苏亚的河州一带。
后听说已经殁于敌手,原来还有点东西存于人世啊。
太神了!不单指出妖种,连是哪只妖也能看出来!刘准大眼睛嘟嘟地递送敬佩之情。
钟离家驹一笑,捻起珠子看了会儿,放回桌上,道:“这个珠子,就是某炼的,费时半年许。当年宝盆堂送来追犀的妖丹,说要炼个一丈见方的储物空间,我没那把握,也没那功夫。最后他们答应最少九尺,我才领下这事。后来听说宝盆堂把珠子卖给了桑国来人,想不到竟又回到梁国了。”他有点感慨,也很有深意地看了丁慎一眼。
丁慎有所觉,马上说道:“钟离兄,这是某在盐州得的。你和林颐璞走货到盐州后,不妨多立战功,今番打得激烈,很有些机会。不过,你要多多留意危险啊。”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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