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下葬之后,岷殊回到了药材厂。
药材厂里的工人们看到她,也没有人打招呼,各自面无表情地做着各自的事情,直到吃午饭时,才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找到岷殊。
“白术啊,你哥哥已经去了,你也十七了,是不是该考虑考虑嫁人了。”
岷殊扭头,就看到女人堆满的笑脸。
“不考虑。”
“诶呀,怎么能不考虑,你之前和你哥哥相依为命还算是有个人陪着,现在你哥死了,你孤零零的一个人还是个女孩子,怎么能不找个伴保护你?”
岷殊搜刮着白术的记忆,确定白术和这个人关系十分一般,平时都说不上两句话,才道:“你是为了让我找个伴,还是盯上了白明赔偿剩下的那些钱?”
女人表情一僵,立即就掩饰过去:“什么钱不钱的,大家都是平民,手里有几个钱也守不住,再说了,我找你不是为了你的钱,而是怕你被人骗了钱去,给你找个夫家让才能守住这笔钱。”
岷殊:“不用,我守得住。”
女人:“你怎么守得住了?你……”
她话说到一半,就来了个男人,他虚着眼睛一把拉住了女人的胳膊,在女人耳边上说了几句话。
女人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她悄悄看了岷殊一眼,对上她的视线又慌忙移开,“我记得我上午药还没捡得完,我、我先走了……”
她跑得飞快,仿佛背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岷殊没什么表情地收回视线,重新低头吃着工厂提供的如同烂泥一般,用各种蔬菜肉类打成糊糊的午餐。
药材厂的休息时间很短,三十分钟后大家就重新开始了捡药材。
岷殊一边辨认着一边思考接下来怎么办。
在这个世界,平民是没有学习这一说的,所有平民到了七岁都需要选工。
所谓选工,不是平民选工作,而是工作选平民。
捡药材虽然辛苦了一点,又因为一辈子都碰不到眷族,大部分平民都看不上,但其实已经算的上还不错的活了。
至少不容易要命。
其他的工作,不论是搬砖还是下矿,或者是另一种与药材相关的,炮制有毒的药材,都是会直接要命或者间接要命的事情。
大多数平民七岁时选工选定的工作,一辈子都不会有变化。
不是因为平民们不愿意换工作,而是平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相当于眷族圈养的奴隶。
因为这个世界赋税严苛,且所有土地又都已经被贵族瓜分,所以大部分平民一出生就需要缴纳这些税费。
贵族即使没有为平民花过一分钱,但只要平民还在土地上住着,每年就要交给贵族地费和人口费。
这些费用积攒到平民七岁,已经是一笔平民需要用上上十年才能还上的高昂费用。
所以每个平民最开始,都需要在所住土地的拥有眷者手下工作。
比如白术成为了药材厂工人,白明成为了斗兽场服务员,这两家都是白家的企业。
而如果这个平民想要换一个工作,或者离开这个工作岗位,就必须要还清这些年所有的地税、人口税以及慈善费用。
是的,眷族让平民住在自己的土地上就是在做慈善。
这些平民必须感恩戴德地在眷族的土地上为眷族工作,若是平民要离开这位眷族的土地,那么他就必须将这笔慈善费还给所属眷族。
这也是岷殊没有离开药材厂的原因。
——就算是用上她和白明的所有存款,再加上那位贵族少爷赔偿的钱,也不够给自己赎身。
那位贵族少爷赔偿了一万币,现在还剩下八千九百币左右。
白术的药材厂一个月工资大约30~50币,白明的斗兽场高许多,一个月有120~200币,浮动看客人给的小费。
所以两人还算是有点存款的:369.1币。
有零有整,是两兄妹所有的积蓄。
这些钱加起来,再加上昨天岷殊洗劫那几个混混的钱,一共9302.6币。
岷殊赎身需要九千五币。
还差了将近两百。
按照白术在药材厂的工资,不吃不喝得攒半年,同时这半年白术还不得不交人口税和地税,时间再次拉长,变成了九个月。
岷殊不可能在这里耽误这么长的时间,更不可能把钱用来赎身。
所以,她打算今天晚上混入工厂办公室,找到自己的资料直接销毁。
太阳渐渐落了。
工人们弯着的腰一个个直了起来,监工的工头看了眼时间,“下午六点,准时下工。”
所有人一窝蜂往外涌。
岷殊跟着人流,却没有往外走,而是在经过药厂里唯一一栋楼房时,拐了进去。
楼房只有两层,一楼是存放药材的地方,二楼则是平时白家来人巡视时的办公室。
岷殊的目标是二楼,但一楼因为存放了药材,安保非常严格。
现在已经下班了,也还有两个保安在门口巡视着。
岷殊掏出昨天制作的迷药,对着拐角喷了喷,等待两分钟后,听到扑通两声,她才钻了出去。
药材大概是刚刚才搬进去的,所以门也是大开的,岷殊随便扫了一眼,脚步就停了下来。
这里面竟然有许多珍贵药材。
白术负责的区域是有十二种药材,所以岷殊制药的配方都只能在这些药材里面变换。
可这个采药厂的药田显然种植的不止十二种,这个堆积着各种药材的药房里,就至少有上百种药材。
岷殊没有犹豫,直接在旁边找了个袋子,将这些药材每种都拿了一点装进去。
这些药材在外面可不好找。
眷者用不上的东西市面上基本上是不卖的。
它们对于平民来说是救命的东西?那就不在眷者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岷殊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将袋子装得满满当当。
不过考虑到这两个保安,她拿的很小心,全部拿了一遍,这些药材也才受了点皮外伤,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少了。
岷殊将东西背在背后,从药房角落的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比一楼豪华多了,甚至多了一个摄像头。
这还是岷殊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看到这么高科技的东西。
她抬头看了一眼,果然如她猜测一样,根本就没有打开。
毕竟这些平民早已经被驯化,根本就想不到自己卑贱的身躯还能踏上眷者大人的领域。
就算是小偷过来,看到了摄像头也只会吓得转身就跑,根本不敢确认是开是关。
岷殊如入无人之境,推开二楼办公室的门。
实木大门吱呀一声,引起了里面的人的警觉,那人迅速回头,撞上了门口的岷殊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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