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二堂,饮过一杯镇静心神的茶,官员们才摆脱恐惧,转而向浩宇献媚,称他是山东的救星,大明王朝的磐石,甚至有人将他与正德年间平息宁王之乱,流传千秋的王阳明相提并论。尽管浩宇明知这只是脱险后官员们的溢美之词,但他依然谦逊推辞。他心里清楚,自己目前的成就远不能与文武双全的王阳明相比肩。
正当众人兴致勃勃地恭维浩宇之际,一道豪放的声音响起:“大人,虽您平定了民怨,代价却不小,那些银两……”说话的正是张文聪。
浩宇见状,立即打断他:“张将军,你的观点欠妥。那些银两原是民变时心怀不轨之人从百姓手中窃取,本官现在只不过是物归原主,有何惋惜?此事休再提起。如今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山东重焕生机,这数十万两银子又有何足挂齿!”
浩宇的话语刚落,大堂之上,群臣们仿佛找到了赞颂英豪的契机,一时之间,溢美之辞如繁星点缀夜空,赞誉浩宇的高尚品德和清廉风骨。何必昌一边附和,一边暗暗审视浩宇,以他对大明朝廷官员的理解,实在难以相信有人会甘愿放弃即将到手的数十万两银子。“也许他是受形势所迫,为了保全自身而不得不如此。”何必昌揣摩着浩宇的心理,果然从中窥见一丝端倪。浩宇虽面带微笑,言辞正直,但那偶尔流露出的微妙懊恼,还是让何必昌看出些不同寻常。
众人一番热议后,浩宇开口道:“诸位的心情我明白,然而济南城百废待兴,不论是各部衙门还是本官,都有不少政务亟待处理,所以各位还是先行退下吧。”
见浩宇下了逐客令,众官员识趣地起身,向他行礼后离开了巡抚衙门。但他们并未立刻返回各自的衙门,而是聚在一起,满腹心事地商议起来:“看来山东的动荡局面很快就能平息,只是我们的处境还不明朗啊。”
“没错,原本以为浩大人需要我们的辅佐才能安抚民众,对他有些怠慢,但现在看来,我们低估了他。仅凭他今日平息暴动的手腕,就能看出此人的非凡之处。如今再去逢迎,还能有用吗?”
“我看恐怕是无用了。浩宇的情况我们都清楚,二十五岁就成了魏公公的心腹,据说这次成功后还会高升,他会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吗?”
“朝廷里的大人都是趋利避害之人,他也不例外。我们是否该送他些好处呢?毕竟我们早就准备好了付出代价来取悦他。”
“你没看到他毫不犹豫地拿出那数十万两白银吗?他对白花花的银子都毫不在意,你觉得他会看重我们的那点银子吗?若不慎,反而可能弄巧成拙,不仅得不到好感,还可能授人以柄。”
“说得有理……”众人沉默下来,显然浩宇的能力与操守远超他们的预想。彼此对视无解后,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到何必昌身上,这些时日,他们已习惯听从这位二品高官的指引,任何疑惑都会向他求教。
何必昌始终沉默,直至众目汇聚,他微微一笑,坚定地陈述:“诸位可能误解了,世间无不可偷腥的猫,官员之中岂有不嗜财者?浩宇能受魏公公青睐,如同朝中权贵,你说他可能清正廉洁吗?”
众人思及此,亦觉有理。若在东林党执掌政局时,或许会有浩宇这般清廉之士,但如今满朝皆是贪婪之辈,浩宇怎能独善其身?然而,仍有人大惑不解:“既然他也贪婪,为何又要舍弃那数十万两已入手的白银?”
“你们为何看不穿?浩宇此举,非不愿,实不能也。那四家富户搜出的白银,他可曾对我们提及?并未!这是为何?难道不是他与手下私心妄图据为己有?只因事发,他畏惧百姓闹事,且衙门一旦动荡,那些银子也无法保住。无奈之下,他才做出此举。你们刚才只顾恭维他,而我看得分明,他的眼神里流露出极度懊悔,显然惋惜那些金银。”
“经何大人提醒,我也仿佛察觉到他脸上隐约的落寞。回想当时,那样的神情实不应出现在他脸上,定是在心疼那巨额白银。”
“原来他和我们一样,都难以抵挡金银的诱惑。”众人给浩宇下了新的定义:“既是同道中人,我们讨好他就容易多了。”
众人刚沉浸在喜悦中,却又有人泼了冷水:“我们凭什么去讨好他?”没错,他们还有什么可以讨好浩宇?失去家中秘藏的财富,此刻已是两袖清风,拿什么孝敬浩宇?
见众人愣住,何必昌再度开口:“其实各位不必沮丧,事情并不如你们想象般严重。确实,我们目前无法奉上钱财以示敬意,但他若追究,对我们并无益处。只要我们继续为官,银子不还是会滚滚而来?待那时加倍回报浩大人,我相信他会欣然接受。”
众人觉得这话颇有道理,总比束手无策要好。若浩宇真照他们所说去做,这些人便与他建立了联系,此后仕途将会顺畅许多。见众人赞同自己的观点,何必昌颇感欣慰,继续说:“不过此事还需谨慎,人心难测,在摸清他的真面目之前,试探一番为妙。”
“如何试探?”
"你们是否还记得今日殿上发言的那位骑士统领?看他提及那数十万金币便心痛不已,显然贪婪成性。他又是全程护送浩大人与浩宇到山东的,无疑是浩大人身边最亲近之人。如果我们能从他口中套出些情报,必定万无一失。"
"高明,何大人的策略真是高明!我们立刻设法接触他,探出究竟。"
正当这些政客们热衷于策划如何拉拢、贿赂浩宇与张文聪时,巡抚府内,张文聪正满脸愧疚地望着浩宇:"大人,末将失言了,不该只看重眼前的蝇头小利,忽视全局。"
浩宇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这位直率而不愚笨的将领,片刻后笑道:"其实你并未错。眼看白花花的金币又要流出,我也感到心痛。毕竟,众多士兵的军饷需要支付,正是有了他们,我才能屡次获胜,自然不能亏待他们。"
"那大人您竟将金币全部赠予民众了?"见浩宇的想法与自己相似,张文聪胆子大了起来。浩宇叹了口气:"我们现在是为了重建山东,总要有牺牲。"说到这里,他话题一转,微笑道,"况且,我们获得的不只是那几十万金币,还有那些珍贵的古董珍玩,它们的价值远超金银,我可没说要把这些也拱手让人。"
张文聪虽鲁莽,却不愚蠢,立刻领会了浩宇的意图,笑逐颜开:"原来如此,那我可以向兄弟们有个交代了。"
"众位跟随我来到山东,我又怎能没有表示?等山东的事宜结束,我会设法出售这些宝物,所得之财均分给每位兄弟。"说完,浩宇补充道:"当然,此事不宜外传,否则你我都将面临困境。"他深知水太清则无鱼的道理,虽然自己不愿染指不义之财,却也不想断了士兵们的生路,这是有志之士必须懂得的权衡。
浩宇说完,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道:"黄昏将近,我该去询问那些人是否愿意招供。再拖延下去,不知白莲教徒会做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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