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一日日的过去,很快就到了年根儿,朝廷一改往日的低效率,诸事速议、速定、速决。
尤其是三衙任命,工部、太仆寺、鸿胪寺,三省下调了一些官员主政,吏部在从各地入京述职的地方官员挑选一批充入三衙。
齐烨是端了三衙,不是烧了三衙,衙署还在,总不可能没人办公。
马牌的事在京中算是彻底推行开来了,齐烨代表京兆府和户部谈过,到明年夏季之前,罚款全部给京兆府,京兆府用钱财建“编”,再用这些“编”为百姓提供一些工作岗位。
马牌的事搞的差不多了,人们从排斥到观望,从观望到接受,最后从接受到捏着鼻子随大流了,齐烨也懒得继续在城中混,回了南庄。
南庄再次大兴土木,热火朝天。
老六的担忧纯属多余,皇庄太大了,主持工程的是公输甲,老公头岂会让新建的工程影响到南庄营业,相隔距离很远,相互不影响。
上工的百姓们有吃有喝,吃的好喝的好,钱也拿的多,安顿的井井有条。
游庄的游客呢,别说看不着百姓上工大兴土木,就是看到了也不会说什么,因为他们很期待,期待南庄又能搞出什么新鲜玩意叫他们流连忘返。
相比于如盛世繁华的南庄游玩区域,齐烨更喜欢也更习惯于每日中午起床后前往建筑区域溜达溜达散散心。
“在书楼还顺心吗。”
齐烨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毕恭毕敬的喻斌与吴俊杰二人。
吴俊杰身穿一身儒袍,质朴的面容,质朴的内心,质朴的纯粹,纯粹的如同读书人最原本的模样。
若问读书人最纯粹的品质是什么,那就是传道、授业、解惑,为人师,以身作则,这一点,从看着老实巴交的愣头青吴俊杰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一个本应有着大好前程的读书人,愿为百姓敲击鸣冤鼓,讨公道,屡受委屈不改初心,足以证明其品质。
“顺心,很是顺心。”
吴俊杰是读书人,只是不善言辞,很多时候显得有些木讷,话也少。
之前带着一群灾民百姓跑来京城时,齐烨第一时间将吴俊杰安排到了书楼。
现在书楼除了喻斌和孙功外,还有一群老头,都是各地赶来的名士大儒,大名鼎鼎的名士大儒。
这群大儒名士一个个傲的很,到了书楼后也不拜码头,拎包入住开始教学,没找过齐烨。
负责安排的是喻斌与孙功,因此这些老头的名字,齐烨是一个都叫不上来,谁是谁都分不清楚。
光有老头可不行,还得需要一些壮小伙在书楼负责一些教书之外的杂事,齐烨这才将吴俊杰安排了过去,并且答应小吴同学明年替他安排科考。
吴俊杰自然欣然应允,很开心,在书楼也很舒心,喜欢教授孩子们读书写字。
“恩师。”
喻斌快走了两步,尽量与齐烨并肩而行,又稍微落后几公分。
这也是齐烨要求的,他不喜欢别人总跟在他身后,尤其是谈话的时候。
“师娘昨日寻过徒儿。”
齐烨略显困惑:“找你干什么。”
“师娘说如今恩师您最欠缺的便是朝堂上的人脉,问明年科考时,书楼的学子们可否参加科考。”
齐烨哑然失笑:“才入学几个月,识字都费劲,她想多了。”
“恩师所言极是,只是孙师说距科考尚有一段时间,倘若只是为了科考,倒也不是毫无把握。”
“哦?”
齐烨来了兴趣:“老孙的意思是,专门挑选一些学子为了科考准备,押题、专攻科考试题?”
喻斌点了点头。
孙功以前在礼部的时候专门负责科考出题,那是真正的专家中的专家,如果只是为了科考,为了科考而进行“苦读”和学习,并非没有机会,学子们参加科考后不说名列前茅,榜上有名的把握还是非常大的。
“行,我回头和季渃嫣以及老孙聊聊。”
齐烨当回了事,季渃嫣什么意思,他明白。
与其在朝堂和京中结交达官贵人,努力融入他们的圈子,不如自己搞个圈子,在需要的时候,与朝臣,与世家,乃至与天家分庭抗礼。
这种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需要布局,提前布局,提前很多年布局,润物细无声,随风潜入夜,一点一点累积资本。
就如同这些学子,将其看做种子,希望的种子,小心翼翼的埋在土壤里,耐心的呵护着,尽量为他们遮风挡雨,直到某一天他们成长为参天大树,成长为真正的官员,爱民、护民,正直、善良、有责任感的真正的官员。
“斌斌,你知道为什么纵观古今,历史上没有超过千年的皇朝吗?”
喻斌没有马上回答,原因很多,各朝各代的灭亡有着很多的原因,内在,外在,不同的原因导致。
的确,直到后世,中国在严格意义上是没有任何千年皇朝的,就如同广岛没有百年老店,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一个国朝,不能一个人说了算,哪怕他是皇帝。”
齐烨说完这句话,喻斌倒是没什么异常的表情,吴俊杰吓了一跳,四下看着,怕有人听到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一个国朝也不能一个阶层说了算,哪怕他们是世家。”
齐烨背着手,说着心中的感悟:“生命的最大魅力与最大的遗憾在于短暂,因为短暂,所以人们的认知是有限的,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普罗大众,有限的认知无法去做无限的事,因此有了朝堂,当天子在某个方面的认知不够时,就要有对这一方面认知足够的臣子出来劝谏,出来出谋划策,然而如今朝堂上最大的弊病就是儒学。”
这次连喻斌都下意识四下看了看。
齐烨继续说道:“儒学没错,至少儒学中的德、智、礼、仪、信没错,只是这些是要求个人品德与品格,但是,不能靠着德、智、礼、仪、信去打造盛世,让天下人过的更好。”
“恩师的意思是…”
“书楼现在有一百多个学子了吧。”
“一百六十一人。”
“叫公输云去挑人吧,挑二十个学子,教授他们建筑、冶炼等技术,在找卓统领,叫他暗中寻访懂建造战船的人才,招揽到亲军之中传授造船技艺。”
喻斌似懂非懂:“这便是恩师所说的认知之意吗,恩师要为国朝培养更多君臣认知之外的人才?”
“差不多吧,其实朝廷也在干,就是没干好,被儒生打压的,工部你也看到了,懂盖房子的是一群匠人,可主持大局的是一群不懂盖房子只知道贪财的官员,不懂的,指挥懂的,这就是问题所在。”
“恩师说的是。”
“我说了这么多废话其实就是想要告诉你一个道理,一个未必对但是我认为还算对的道理。”
“徒儿洗耳恭听。”
“书楼,要培养的不是官员,不是精通儒学满嘴德智礼仪信的官员,而是到了朝堂上,成了父母官,见了百姓房子塌了要知道如何修葺,见了出现灾情要知道如何救灾,见到百姓穷了要知道如何叫百姓安居乐业的官员,德、智、礼、仪、信,儒学,只是教授了如何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更完美的个体,而没有教授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官员,一个带领群体变的更好的个体。”
齐烨止住了脚步,转过身:“还是那句话,现在的书楼也好,未来的书院也罢,要培养的不止是官员,还有各行各业的精英,对国朝,对百姓,对整个国家都有价值的官员,儒学,可以是主流,但是,儒学不能成为一家独大的主流!”
喻斌,吴俊杰,拱手施礼。
这也是齐烨第一次“暴露”出他的野心。
他不想和儒生开战,也不想挑战儒学。
他只是恢复某种“百花齐放”的状态,各个领域都可以齐头并进的状态。
如果儒学和儒生们不允许这种情况存在,那么他幽王府世子齐烨,并不介意挑战儒学,更不介意与儒生开战。
除此之外,如果儒生继续利用儒学来将原本存在百姓身上的血性变成奴性,他齐烨更不介意将那些高高在上的儒生全部扫进历史垃圾堆!
百姓,是基石,永远都是如此,当那些处于金字塔顶端的统治者为了更加稳固自己的地位,让最下方的基石不断破败、风化,残破不堪,那么金字塔早晚会倒塌。
没了金字塔的顶端,只要基石稳固,谁当顶端都行。
没了基石,就算顶端再是光鲜亮丽,依旧是水中之月,空中阁楼。
齐烨,需要让天子,让臣子,让世家,让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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