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尚峰又是临危受命,成了虎城知府。
到东海一共俩月,齐烨干了俩知府,吴尚峰干了俩知府。
至于原知府,被龚信和月泉师徒二人调教去了。
调教了整整三个时辰,师徒二人为了考验单跃石的服从性,给了任务,要单跃石公开露面了,穿着官袍,里面啥都没有,和百姓们嗷嗷叫,世子来啦,虎城就太平啦,世子来啦,青天就有啦,大致就是这个意思,稳固民心。
服从性百分百,关于济世门和瀛贼的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齐烨穿上了便装,带着身手最好的几个人在城中溜达了一圈。
虎城是大城,真正的大城,百姓多,富人多,世家多,官员多,兵备辅兵也多。
并没有预想之中的顺利,夅城能那么快“平静”下来,百姓少只是一方面。
夅城百姓靠的是“地”吃饭,城外的地很多,无非就是地的主人换了,从世家变成了官府,从世家收租子变成官府减了大部分租子。
虎城不同,虎城靠海也靠山,靠着海吃饭就能吃饱了,大多数的事儿都和“海运”有关,和虎城的港口有关。
海运与港口,又与秦家有关。
现在秦家的人都被抓了,城中的商贾们都不知道该找谁。
以前关于“海”的事,都有秦家人负责,无需找官府,秦家人说了算。
何时开海,何时停靠海船,何时搬货,何时腾仓,等等等等,数之不尽与海有关的事,秦家人有着一套相对严格的制度与办事流程,没有出过乱子。
现在秦家人被抓,如果齐烨无法将这些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去保证不偏离正轨的话,城中很快就会出乱子。
“单单是大大小小的客栈就有四十多家,大仓小仓上百处,停靠船只海岸线延绵十六里,钱庄都有三处,啧啧啧,整座城,整座城的百姓,从生到死,所经历的事,认识的人,谁也不敢说与秦家没有任何关系,任何联系。”
在城中逛了一圈的齐烨,带着人堂而皇之的住在了秦家大宅中,司卫已经接管了这里,只留下小部分下人。
就是这小部分的下人,也有二十多人,可想而知秦家大宅有多大,光是下人就上百个。
大家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啧啧称奇,满脸羡慕嫉妒恨,唯独喻斌不以为然,斌斌非但没嫉妒,还略微有些鄙夷。
留下了二十多个下人,全是丫鬟,不是齐烨不想将她们赶走,而是赶走了人家,这群人也没地方去。
就说管丫鬟的后房大丫鬟吧,名叫崔兰,今年正好二十五,十五岁的时候被人牙子卖到了秦府,连亲爹亲妈是谁都不知道,也未成婚,更无夫家,专门带着几个丫鬟伺候秦家小少爷们,一技之长都没有。
是真的没有任何一技之长,伺候人也不是正经伺候人,而是教授小少爷们人伦之事。
要说这些丫鬟忠心秦家吧,也不是,这里要提一下秦家的“虚伪”。
秦家是恶事做绝,可秦家不是亲自做这些事,而是让海商们去做,勾结瀛贼,残害其他地方的百姓等等。
至于秦家,虎城中的秦家,京营的诗礼传家乐善好施的名声,表面人,背面鬼那种。
当然,百姓心里和明镜似的,知道好多恶名昭彰的海商是秦家的人,可城中百姓能有什么办法,改不了,也逆不了,还得靠着秦家吃饭,私下里议论议论就好了,表面上得叫秦家是大善人。
不管如何,秦家人表面做的很好,就说这些丫鬟们吧,给的工钱多,也没什么脏心脏肺的事,好好办差,该给工钱给工钱,该给赏钱给赏钱,府中的下人也参与不到秦家的事儿中。
别看崔兰伺候了秦家少爷们整整十年了,光听闻过秦家养了好多海商、海船,和官府勾结无恶不作,可听是听了,这位充满成熟女人韵味的大丫鬟,愣是没信,觉得别人是嫉妒罢了,秦家这么好的主家,怎么可能做了那么多坏事呢,以讹传讹而已。
齐烨进入卧房的时候,崔兰忐忑不安的站在门口。
见到了崔兰,齐烨下意识问道:“你们平日在府中就这么穿吗?”
崔兰抬起头,很是茫然。
衣是薄纱,很透,胸口只能遮住一半,就挺擦边的。
季元思笑道:“看似破绽百出,实则滴水不漏。”
“换正常点衣服,都是。”
齐烨没有多做停留,进入了卧房之中。
卧房并非是秦洛川的主卧,是秦家一个小少爷的卧房。
赶路到了虎城后又逛了一圈儿,齐烨疲惫至极,自己脱光了衣服后跳进了木桶之中。
守在外面的崔兰听到水花声,下意识想要进去服侍,被旺仔拦住了。
“你,所有人,除了拾掇屋子与庭院外,无需伺候任何人,更不可出府一步,若是违背了,轻则赶出府中,重则小命不保,可是记得了。”
崔兰紧张的点了点头,连忙欠身后转身离开。
府中被留下的丫鬟们都很惶恐,如果有的选的话,她们也想离开,只是离开后无处容身。
秦府太大了,又留下了很多丫鬟,周宝只能让这些丫鬟尽量居住在一起,并让司卫两班倒巡视整个府中,还要了五十折冲府将士们待在府外外围。
第二日天还未亮,龚信一脚踹开了齐烨的房门。
齐烨从梦中惊醒,揉了揉眼睛:“核实了?”
“核实过了,那狗官单跃石所言非虚。”
刚从夅城回来的龚信,专门跑去拷问秦家人了,对比单跃石所说,关于舟师,关于鹰道人,关于济世门。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齐烨披上外袍,点燃了油灯,坐在了龚信的对面。
二人对视一眼,无言,又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垂下头,目光有些涣散。
足足过了许久,齐烨伸手从旁边的柜上取过了笛子。
“其实,其实我希望他是一个好人,有着不为人知的隐情,可为何,为何他要收一个瀛贼为徒,单单是这件事,无论是什么隐情,他…”
“都会死。”
龚信的话,说的杀气腾腾,可面容终究满是莫名之色。
“你不杀他,老道也要清理门户。”
“不说这事了,私掠船什么时候到。”
“很快,很多。”
“有多快,有多少?”
“秋末至入春,天寒地冻,行海极难,因此东海三道鲜少有瀛贼私掠船踪迹,一旦入了春,夏初始,其他二道不说,单单是东庆道,季季有,月月有,百姓亦知,因此一到入春便躲在深山之中,瀛贼极为猖獗,不止靠岸登陆,更敢入山入林,乃至跑到官道上招摇过市,折冲府不闻不问,官府紧闭城门,苦的却是城外百姓。”
“其他二道我管不了,鞭长莫及,东庆道的海岸线也太长了,咱们只有三艘船,可至少…至少虎城南侧海岸线,咱们要守住,不但要守住,还要对瀛贼迎头痛击。”
“说的是极。”
龚信犹豫了一下:“只是我等不善海战,不知海战,便是卓娃子也是多年未回东海,怕是…”
一时之间,龚信也不知该如何说。
杀瀛贼,他一百个赞同,可要是从大局来看,最好先忍一忍。
首先是大家人手不够,光知道瀛贼来,什么时候来不知道,来多少不知道,就连船型也不知道,伏击瀛贼,虎城这边的防守就会松懈。
其次是打赢了打输了,长远来看,意义都不大。
打赢了,会被瀛贼惦记,将会有越来越多的私掠船过来,人数越来越多,攻势越来越猛烈,舟师根本靠不住。
打输了,丢人不说,损兵折将,人手更不够用了。
因此龚信觉着应该先招募兵勇,搜罗海船,戒备虎城,等人手够了,至少保证虎城不失的前提下才张贴榜文公告号召附近所有城池的百姓一同抗击瀛贼私掠船。
这也是龚信拷问了秦家人后才改变了想法,通过秦家人所说,当年也有几个海商在附近大城联合抗击瀛贼私掠船,倒是打赢了两次,可之后私掠船越来越多,就连瀛岛船军的战船都来了,挂着黑旗,几乎破了城,将附近下县烧杀一空。
将心中想法和齐烨一说,门口的旺仔都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舟师可用就好了。”
齐烨用力的揉着眉心:“守着虎城,守着海岸线,都需要大量的人手,哪怕肖浈江那边出一营军伍,十几条船,足够足够了,可惜这王八蛋拿着国朝的俸禄,却成了瀛贼的狗。”
“非是老道怯战,只是…”
“不行,必须要打。”
齐烨下定了决心:“我们现在只知道我们的敌人是谁,却不知朋友是谁,只有打了,只有不当缩头乌龟,只有将瀛贼赶尽杀绝,只有让所有人知道我们的决心,才能找到朋友,才能知道谁是朋友,才能让更多志同道合之人帮助我们。”
“也好,既如此,也只有使用火药弩了。”
说到这,龚信笑道:“你那火药弩,与我道家古籍炼丹之术颇有相似之处,是幽王爷教授你的?”
“无意中学到的,我已经让季元思在城中药铺买…等等!”
齐烨面色剧变:“那梁伯凤呢,既然你知道火药与道家炼丹师有关,梁伯凤会不会…他会不会知道火药弩后,也鼓捣出火药来!”
“不会。”
龚信宽慰道:“不少出入之处,梁伯凤拜师道观修的是心,老道知晓是因…当年往事不提一罢,不过老道倒是觉着若想不叫人联想,有一妙法。”
“什么意思?”
“可知《山海经》?”
“知道啊,怎么了。”
“夔牛呢。”
“也知道啊。”
齐烨一头雾水,夔牛,出自《山海经.中山经》中的神兽,外形似牛,吼声如雷,每每出现都会带来狂风暴雨,天地间风起云涌,体内体表夹杂闪电雷光。
知道是知道,齐烨不知道龚信提这东西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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