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霖淖“砰”一声关上了门,全身脱力般地跌坐在地上。
地板上的纹路此时在他眼中扭曲起来,层层交叠,如同一张大网将他包裹……
那些被他刻意想要忘记的记忆再次从深处被挖掘出来
那是在他发现傅盛和温柏的关系后,傅盛要求和他谈谈,但是一踏入那栋别墅,等待他的就是暗无天日的囚牢。
在几天几夜绝食相逼后,傅盛端着一碗粥走进幽暗潮湿的地下室。
在黑暗的角落中,被重重铁链锁着的一个瘦弱的男人已经虚弱到站都站不起来,无力地倚在墙壁。
傅盛将灯打开,丝毫没有觉得不对劲,平静地走向柏霖淖。
“吃饭。”
柏霖淖目光呆滞,没有看他。
傅盛静静等了一会儿,突然发力一把压着他的头摁进碗里。
浓稠的米粒没过脸颊,鼻尖。
滚烫的热意烧灼着他的皮肤,呼吸逐渐微弱,就连挣扎都十分无力。
傅盛在他耳边低语,“你拒绝一次,我就炒你一次,看看我们到底谁会死。”
就在那个地牢中,他无数次崩溃抽搐,又无数次被强硬的灌入米粥,吊着最后一口虚弱的气息。
米粥的清香和石楠花味弥漫氤氲,模糊了傅盛扭曲满足的笑容,这一幕定格成了他无数日的噩梦。
傅盛有时候心情好,会哄一哄他,柔声叫着他阿柏,“这不是你最喜欢的粥吗?喝啊!”
但是一旦柏霖淖拒绝,等待他的又是一顿酷刑。
每次的撕心裂肺的疼痛过后,柏霖淖都会产生一种错觉。
他到底在叫谁?
柏霖淖想了无数次,喜欢这碗粥的又是谁?
于他而言,从小吃到大的粥本凝聚着浓浓的母爱,如今却成了一碗屈辱的苟且偷生的狗食。
………
柏霖淖耳边不断传来傅盛的低语,“吃啊,你最爱吃的,不是吗?”
他无力的低头干呕,像是要将胃都恨不得吐出来。
地上一片冰冷,却是他唯一能触摸到的真实。
过了好长时间,柏霖淖躺在地上渐渐恢复了意识,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抬手挡在自己眼皮上。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传来。
柏霖淖反应了好长时间才缓缓撑地起身,打开门来,外面正是江锦。
“江总。”柏霖淖声音嘶哑,眉眼惫懒。
“你怎么回事?”江锦一惊,皱眉打量着他,柏霖淖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似乎是经过剧烈挣扎一样。
“没事。”柏霖淖摇了摇头。
江锦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有些不忍。
“给你一天假,好好休息一下。再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
柏霖淖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垂眸不语,胡乱点了点头。
江锦就要提步离开,却听柏霖淖闷声道:“接近傅言,是我想要对付傅盛,没有其他目的。”
“我知道。”江锦淡淡道:“别多想,去休息吧。”
如他所言,江锦确实不在意柏霖淖是否偷偷找过傅言的事,他更在意的是柏霖淖同样重生一事。
柏霖淖有前世的记忆,反而是件好事。只要能搞定傅盛,江锦觉得自己的任务大概就算完了。
......
霍净第二天正被他舅舅苗奉堵个正着。
他从扶梯上走下来,就见一楼大厅中,苗奉端坐在沙发上饮着茶,对面是坐立不安紧张兮兮的苗卉。
见到霍净下楼,苗卉突然眼前一亮,不住地朝霍净使眼色,让他救救自己。
霍净只做没看见,打了声招呼就要往外面走。
苗奉突然重重放下茶杯,将全部注意力放在霍净身上的苗卉吓了一跳,连忙坐端正,双手放回膝盖上。
“站住。”苗奉沉声道:“你做什么去?”
霍净叹了口气,转身恭敬道:“舅舅,我去看看外婆。”
苗奉却是不信,想起昨天看到的一幕就忍不住生气,“你一天天跟什么人来往?说是看外婆,我看你是想去找些不三不四的人一起鬼混吧!”
“平时跟同学一起就算了,就当你是往学业上发展,可是……可是你怎么能光明正大地跟一个男人亲密?送你去京市才一个月,怎么就学会了这套?”
苗卉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霍净的身影,双手都不自觉的扭在一起。
她爸怎么知道的?表哥这也太猛了!
霍净没想到苗奉已经知道了这事,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干脆坦然承认了:“我的确是喜欢他,所以舅舅还是歇了想找联姻的心思吧。”
“你、你……”苗奉气急,拍桌而起,左右张望,抄起倒在墙角的一根高尔夫球杆就朝霍净大步走去。
苗卉见状暗道不好,顾不得怕她爹了,起身就去拦着。一把握住苗奉的胳膊,撒娇道:“爸,有话就好好说,别生气,气坏身体怎么办?”
说着又冲霍净挤眉弄眼,让他赶紧道歉离开。
霍净还是只当没看见,对苗奉道:“舅舅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站住。”苗奉一喝,推开苗卉的手,冷冷道:“走什么走,就冲你刚刚说的话,我今天就要请出家法来教训你一顿。”
霍净站直身体,抬眸认真地看着他,“舅舅,容我提醒您一句,国内同性婚姻法都通过了好几年,封建社会都灭亡了上百年,您这套理论已经不适用这个社会了。”
苗奉气急反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天我要罚你,你认不认?”
苗卉看这情形要一触即发了,连忙跑去别院去请外婆过来。
霍净全然无动于衷,依旧平静地站在原地,“您要罚,我认了,但是我不会改。”
“跪下。”
霍净垂眸直直地跪了下去,双膝抵在坚硬的地砖,脊背挺直,面目表情看着地面。
“我虽然是你舅舅,但是你妈死后,都是我抚养你长大的,从来不缺你吃喝钱用,我自问培养你甚至比对卉卉还用心,现在你做出这种事,对得起我吗?对得起你去世的妈妈吗?”
霍净不语,苗奉更加生气,举起球杆就重重往他背上一抽。
“今天要么我把你打死在这,要么你给我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和人给了断了。你选哪个?”
“不可能。”
霍净低声说道。那一杆是苗奉用了十乘十的力气,完全没有收敛。
但是霍净脸上只是白了几分,没有多余的波动。
“行,那就看是你的脾气硬还是我的杆子硬。”
苗奉接着又重重打了两下。
霍净脸色发白,额头上溢出细密的汗珠。他咬着牙,生生抗下这两棍,也只闷哼一声,不让自己露了怯。
刚要接着再落下去,苗卉就快步跑了过来,死死拦住自己的父亲,“爸,奶奶来了,你别打了!”
说完又对着霍净道:“哥,你快起来啊,别跪了。”
老太太没有走进客厅就已经传来了声音,“小净做了什么,让你下这样的狠手?”
苗奉直起身来,见老太太来了,干脆把球杆地上狠狠一丢,叉腰喘着粗气,“你问问他做了什么?”
苗卉又扶着霍净站起来,看见他的背后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一片,因为穿着黑色的衣服,看不出是汗还是血。
她小声说道:“哥,你先跟爸爸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霍净撑着她的手臂,摇了摇头,“我没错。”
“你听听!”苗奉气不打一处来,“我花这么长时间培养你,就是让你给我搞个同性恋回来?”
老太太一巴掌拍到苗奉伸出的手上,“喊什么?小净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这么生气?不就是喜欢个男孩子吗?你怎么比我还顽固?”
霍净抹了把额角的冷汗,低低咳嗽两声,“舅舅,我们心知肚明的事,你不用一直拿出来说。我敬你抚养我长大,没有反抗,但是不代表我还是孩子可以随你怎么摆弄。”
“说是培养我,但其中是怎么个原因你要我说清楚吗?”
“你和霍家做了什么交易。”
老太太和苗奉的脸色都是一变,苗卉却听的糊里糊涂,睁着双大眼睛,左右瞧瞧却没看个明白。
苗奉板起面孔,正瞥见苗卉的小动作,喝道:“你上楼去写作业,这边不用你掺和。”
老太太拉着苗卉,拍拍她的手,慈声道:“听你爸的,去上楼学习。”
霍净也没有反驳,默认了两人的话。
苗卉茫然地被几人一起排斥在外,挠了挠头听话地回了房间。
楼下依旧是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你刚刚说什么?”苗奉沉声问道。
霍净嗤笑,“我听到了你们和霍家的交易,我和我妈妈都是你们利益网下的棋子。”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就干脆直说了。我妈妈当年怎么死的,你们不知道吗?苗家遇到两次危机又是怎么度过的,当我不清楚吗?”
他直直看向苗奉,“你抚养我长大到底是为了这点血缘亲情还是拿我当质子一样来要挟霍家索取利益,你自己心里清楚。”
一时间,大厅中鸦雀无声。
苗奉哆嗦着嘴唇,不知道怎么开口。老太太保养良好的富态脸庞顿时白了起来,眼圈红着,颤抖着手想要去拉霍净。
“囝囝,你......”
霍净反手握住她温热的手,平静道:“外婆,我不是小孩子。”
“我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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