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太太坦诚,如兰心里的结也渐渐化开:“如儿感激祖母的大度,这两年是如儿不懂事了。”
卫夫人对老太太的话,挺吃惊的,也不过才过去两年而已,想着当初大娘子把绮霞苑赶尽杀绝的作为是不原谅的,如今依然冷根深种。不想在跟大娘子居于一个屋檐下。
向兰此时插话:“祖母,自从上次的事后,身体差了好多,一到天冷天热的时候就容易生病,五姐姐以后多来几趟,祖母一高兴身体都会变好。”
墨兰和婉婷自是能听出向兰提起上次的事情,是对老太太的话表示抵触。
“向儿是快成亲的人了,家里的事让祖母来决定就好。”卫夫人言不由衷的说。
“八妹是一时激动,官人去外地赴任,俞哥又小自是要阿娘跟过去,一块照看的,祖母能去的话,婉儿更是求之不得。”
今天这顿饭吃的大家各有心事,只是维持着表面的融洽,卫夫人越发的盼着榕哥的任令快点下来。
转眼三个月过去,婉婷生下一女,小名悠悠,卫夫人高兴了好多天,向兰的婚事也越来越近了,在卫夫人的尽心操持下,嫁妆也有条不紊的打理着。
这时春儿进来:“夫人,快去寿安堂,榕少爷的任命下来了。只是……”
“有什么不对吗?”
“奴婢瞧着主君和七少爷不是特别高兴,莫非是出了差池,不是之前主君说官家很欣赏榕少爷关于西部治理的文章,去西安府没问题吗?”
卫夫人心道不好:“莫不是出了状况,走,随我去寿安堂。”说着换了件紫藕色滚边的对襟裙袄,匆匆忙忙的来了寿安堂。
见寿安堂气氛有些低沉,跟老太太行礼请安后。按习惯坐在了盛弘对过的太师椅上。
见众人都不说话,婉婷首先打破了沉默:“阿娘,官人的任命是去凤翔府为六品主事,而不是之前吏部跟父亲透的口风西安府六品主事。”
“弘儿,不会是哪里出了差池吧,你不是说官家很认可榕哥的理念吗?”
“是啊!不过地方官的任免都是吏部拟定好,上呈给官家的。”
“如今任命已下,再无更改,好在凤翔府也位于西部,只是条件艰苦些罢了,孙儿就打点行装准备年后赴任吧。”
“话虽如此,但是为父还是要打听一下看什么原因,造成了如此结果,否则就算去赴任了,被上司刻意刁难,整治,日子也是不好过的。”
“你父亲说的对,还是要问清楚的,这西安府的府尹是你二嫂嫂娘家的门生,你过去了,只要尽心办事,什么差事遇到的阻力都会小一些。这凤翔就不好说了。”
听雨轩
“凤翔那里条件不比西安府,我的意思是,娘子跟俞哥、悠悠留在京里,我一个人过去。”
“那怎么行,我们自成亲之后从来没长时间分开过,再说凤翔离京城这么远,又偏远,我才更不放心你自己去。”
“俞哥和悠悠还小,那里的条件必是比不上京里的。”
“我和孩子都陪你去,只是阿娘一生不易,本来想着带着阿娘和祖母去西安,让他们过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如今看来只能让她们留在府里了。”
寿安堂
“弘儿,可是有什么消息了?”
”儿子打听出来了,给榕哥改任命的不是申大人,而是吏部尚书纪大人,他一向是申大人的死对头。”
“你一向谨慎,可是做了什么得罪纪大人的事!”
“孩儿,没有,据孩儿打听那纪大人年少时曾在岳父大人为官前开的书塾读过书,算是岳父大人的学生。”
“果然还是来了,我就知道此事没有完了。”老太太两个拳头碰在一起。
“母亲,更让人忧心的是,凤翔府尹方大人是纪大人的门生,这如何是好?榕哥过去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朝廷的任令已下,自是再无更改的可能。”
“王家老太太这是对盛家处置大娘子的事不满呢,八成还怀疑康姨母的事情。”
“康家姨姐是她自己惹出人命,让人告到开封府,跟我盛家什么相干!”盛弘说完,突然醒悟过来,眼睛吃惊的看着老太太:“母亲,你们……”
“明儿也是为我老婆子出口气!”
盛弘一摊手:“这下好了,赶狗入巷,必遭反噬。是出了气了,可是影响到榕哥的仕途,这件事做的值不值得。”
老太太听着盛弘的话,早就对他这个人看的明明白白了,就算当时自己被毒死,没了性命,为了盛家的前程,他也可以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淡淡的说:“事已至此,弘儿看该如何?”
“容儿子回去好好想想。”
卫夫人自从知道了榕哥下一个职位的上司是王家的人,心里忧心不已。
很快长枫的升迁令也下来了,升到广州市舶司,官升一级。长柏因为为官刚正不阿,为民众处理了很多不平事,官家也有所闻,从金陵府尹,迁回京城为开封府尹。曹浚升为秀州知州。
盛弘上次宫变已经是正三品,这次继续连任,越往上职位越少,继续留任倒也无可非议。
如今,盛家的儿子、女婿职位变动都比较满意,只有榕哥,让人焦虑,盛弘想着能不能让长柏给外祖母家写封家信,到时候榕哥去了凤翔,也相对顺遂,只是信还没发出去。
朝廷的圣旨就来了
对榕哥之前的授官做了调整,因为朝廷需要,西南那边的茶事司和买马司不给力,惹的管家大发雷霆,直接安排盛长榕去赴任西南成都府茶事司干事,安排同科榜眼苏子煜去赴任西南的买马司,俩人是同科,官家的意思很明显,俩人互为辅助,尽快把这两个富的流油的司整顿清楚。
对于俩人来说既是机会,也是信任。
盐、茶、马、海上贸易承担着朝廷大比重的赋税来源,这些稳了,朝廷就稳,榕哥和苏子煜去了那边,如果能迅速整顿这两个司内部的混乱,加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将来受官家重用,青云直上,都是看的见的。
但是西南那边少数民族聚集,地势复杂,民情更是纷杂,茶事司和买马司各级又多年被先帝委任的人把持,盛长榕和苏子煜过去,此行任重道远。虽是机会却也是考验。
寿安堂
盛家接旨后,又一次聚在了老太太这里开家庭会议。
盛弘对此事颇感欣慰:“母亲,榕哥的事还真是峰回路转,本来忧虑重重,一下子全解开了。”
“听说西南茶事司和买马司多年下来积弊重重,要把内部重整,直接被官家掌控,恐非易事。”
“就是不那么容易,又重要的差事,官家能想到盛家,想到榕哥,既代表官家的倚重,也代表对榕哥能力的认可。别家削尖脑瓜子想拿到的差事,官家还不给呢!”
“阿娘放心,儿子自信能在任期内交还官家一个清清楚楚的、内外规矩的茶事司。”
“榕哥说的对,此事虽是难度重重,但是如果竭尽全力去做的话,也不是不能,何况正是做事的年纪,就是要放开手脚去为朝廷,为百姓做一些事,总好过去凤翔,受制于人下的强。”
“母亲说的是,正是做事的年纪,就不要这也怕,那也怕,否则还成什么事。虽然很多具体的法令政策还要榕哥到了当地,仔细考察后才因地因势制宜,但是咱们自家也要做足了功课。榕儿这段时间要写一篇治茶的文章给为父。”
“儿子听父亲的。”
“榕哥身边跟去的人,也得预备着了,护卫倒是好说,再好的身手也比不上婉婷的护卫得力,我老婆子的意见,是把这些护卫带去。”
“祖母放心,护卫队本身就是贴身跟着我走的。”
“榕哥身边跟去的师爷,尤其是要好好选的,既要为人可靠,又懂茶业,最好要熟悉当地的人情风土,这样的人可不好找。”
“妾身给弟弟去信一封,她任职益州,就靠西南,当地相熟的师爷有合适的也说不定。”
“这的确是个最快最可行的办法之一。弘儿,也给枫哥去信一封,他在明州市舶司时,管着海外贸易,茶叶是大宗业务之一,有可用的人也说不定。说起这个,差点忘了,枫哥媳妇娘家在各地的市舶司和茶事司都有积累,如果能提供些好的建议,或者给推荐个得力的人就更好了。”
“祖母,你忘了一件事,孙媳的封地在蜀中,还有个府邸和茶园也在那边,到时候,可以以回府小住的名义去当地了解一下茶业和茶民的实况。”她自然要回娘家,把崇国公府在西南那边的积淀多了解一下,到时候能帮助官人开展公务也说不定。只是不会在这说出来。
“弘儿,榕哥的同科苏大人负责买马司,你给华儿女婿修书一封,他之前一直负责北僵那边的买马事宜,有得力的人或者好的建议也说不定。他俩分别负责西南的两个司,理应互相扶持才是。”
“母亲说的对,只是不知道华儿有没有因为大娘子的事心生隔阂。”
“华儿是盛家的长女,一定会大局为重的,不会因小误大。”华儿是自己亲自教养的,这个时候,她相信华儿不会小肚鸡肠。
“儿子,一会就回书房给华儿写信。”
王家
王家老太太在丫头服侍下,正在榻上闭目眼神,神情中充满胜券在握的笃定,甚是松弛,地上的香炉冒着缕缕青烟,屋里的整个氛围都在说:不让我们王家好过,你们盛家也休想顺遂。
突然王家舅舅疾步从外面回来,直奔这边院里。
“母亲,盛家榕哥的任命被官家改为成都府茶事司的干事了。”
“什么!”茶杯直接摔到了地上。
“此事千真万确。”
“已经定好的任命还能改!”
“盛家做了到底做了什么手脚,就算想动手脚,盛家也没这通天的本事呀!莫非是宜宁郡主出面求情了。”
“不会,盛家在这方面还是很检点的,绝不会跟官家要官的,就算宜宁郡主要出面也会被盛家阻拦,何况柴家虽然在官家面前有脸面,但是也不会利用脸面去插手管吏任用,那样只会消耗官家对柴家一向的优待和好感。”
“那这事可就奇了?怎么好端端的,就从凤翔主事改为成都府的茶事司干事了,儿啊,两个差事可差别太大了,茶事是肥差中的肥差啊。”
“儿子也不知道,容儿子再去打听。”
“你快去,顺便查查西南那边咱们自己的人!”
王家舅舅领命而去。
王家舅母摆好了晚餐来请老太太,王老太太哪还有心情吃饭,一想起自己的两个女儿就心如火烤一样,本以为要出一口恶气了,榕哥此去凤翔上任,还想以后升迁,能在任上保住性命,都是王家慈悲了。眼瞅的布局一成,一下子全乱了。
“母亲,你和官人非要跟盛家作对吗?依儿媳看,盛家对妹妹并没有赶尽杀绝,将来肯定是要回盛家的,得饶人处且饶人,柏哥出息,年后可就是开封府尹了,整个汴京谁不给盛家面子,有柏哥在,谁又敢得罪王家,芸哥以后少不得还得靠表哥提携和帮助。”
王老太太一听媳妇这话,立刻怒气上涌:“如果你父亲在,就算弗儿犯再大的错,盛家都不敢如此作践我王家的女儿。你身为王家的媳妇,竟然还指着芸哥将来靠长柏提携,长柏对外租家也是一点情义都没有,母亲被罚去侍奉佛祖,你见他为你妹妹说了半句话吗?你大妹妹在内狱做苦役,她从小金尊玉贵,哪里吃过这种苦头,都是盛家害的,只要有我老婆子一天,是不会放过盛家的。”
王家舅母对两个小姑子都不喜欢,但是尤其不喜欢大妹妹,从进门起就各种给她这个嫂子弄难堪,出嫁的时候还硬把自己娘家一步一磕头给自己送来的求子观音要去了。在夫家惹出多少人命祸事都是王家舅舅擦的屁股,最后还把康元儿嫁回了娘家,要不是元儿跟芸哥夫妻不和,又怎么会耽误科考,迷上青楼女子,想到这些真是恨极了王若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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