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月与陈逐两人相互寒暄一番,程茂又引她认识其他将军。有程茂的从旁协助,慕容月自在许多,她从容不迫地与众人打招呼,并默默地记住这些人的名字。
慕容月一边在众人中周旋,一边留意着南楚那边官员动静。
她注意到楼越离没有出现,她心里嘀咕,他为何没来,这样的场合他应该在的。
她边走边想,一不留神撞上了一个人,但那人像是早知道慕容月会撞上,不闪不躲,还贴心地扶了慕容月一把,避免她摔倒。
慕容月正想道谢,抬头便看见宇文适那张奸计得逞的笑脸。
他一定是故意的,慕容月心想,但她不能戳破,明面上是她的过错,她抽回被宇文适抓着的手臂,退后一步,拱手行礼道:“多谢,殿下。”
她低着头,视线落在宇文适的腰上,他的腰间挂了一块白玉质地的龙形玉佩,那玉佩质地温润,线条流畅,是一块上等的好玉,但不知何故,玉佩的右下角有一块残缺,上面隐约有红色的血迹。
“他为什么会挂着这样的一块玉佩?”慕容月疑惑,玉佩残缺,视为不详,上面还有血迹,更是不易佩戴。他贵为周朝皇子,美玉珍宝应该多的是,何故要佩戴这块玉佩。
她正疑惑着,冷不丁发现宇文适也弯腰靠过来,他俯身在她耳畔,说道:“将军,人在北边,怎么一直看着南边?”
南楚官员所站的位置刚好是这间屋子的南边。
慕容月皱眉,这家伙怎么总是找她的茬,她刚才确实是有意无意地往南楚那边瞟,但她自认为动作并不明显,不然跟在她身边的程茂不定会察觉。这家伙难道时刻注意着她,才会发现她的细小举动。
慕容月心里思量该怎么回话,她不能说自己是在寻找楼越离,此话若出这里恐怕要炸开锅。但宇文适的话并不好接,他意有所指,她若回答不当,会有身在曹营心在汉,通敌叛国之嫌。
慕容月思虑片刻,单膝下跪,高声行礼道:“回殿下,末将乃大周之臣,心之所向,身之所往皆是我大周,我愿大周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一番爱国言论说的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旁边不明所以的围观群众被唬的一愣一愣,纷纷感叹:镇北将军真是忠君爱国,一片赤诚啊!
宇文适心里冷笑,好一个忠君爱国的镇北将军,化危机为转机,既解了眼下的困境,又彰显了自己的立场,他倒是小瞧了她。
现如今她这么一跪,倒把难题丢回给了他,在旁人看来,定是他仗势欺人,故意为难她,才逼得她下跪明志。
这一局算是他输了,但大幕已经拉开,好戏还在后头。
宇文适双手扶起慕容月,笑道:“将军怎么就跪下了,我不过是同将军开了个玩笑,将军还当真了。将军快快请起,莫要让南楚的人看了笑话。”
周朝官员里面有不少人听说过关于这位九皇子的荒唐传言,这段时间的相处也知道了他不按常理行事的作风,所以对刚才的这段插曲并没有觉得很意外,反而是有些同情慕容月,为人臣子不容易啊。
反观南楚那边,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仿佛摸到了一个大瓜,都盘算着出了这个门就要到处去宣扬一番。
但他们的想法暂时还没办法付诸实践,大厅外又有了新的动静,只听见门口的侍卫高声道:“摄政王到!”
南楚官员的脸上瞬间变色,他们纷纷下跪行礼,道:“参见,王爷。”
“参见,王爷。”
“参见,王爷。”
楼越离迎着众人的目光,走进大厅。
今日他穿着一袭暗紫色云纹华服,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成整齐的发髻,套在一顶精致的金色发冠之中。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淡淡的直刺骨肉的冷漠。
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原本喧闹的大厅一下子变得安静。与慕容月刚才进来时安静不同,众人屏息凝神,不敢放肆,都安静地待在原地,生怕发出一点响动。
慕容月心里感叹:“这便是王者之气!”
楼越离路过慕容月身边的时候,目光短暂停留,便直径走向大厅深处的高台,在高台中央的一张紫檀木椅上坐下。贾余站在楼越离的左侧,一名慕容月不认识的谋士站在右侧。
楼越离对跪着的南楚官员道:“都起来吧。”
“谢王爷!”南楚官员起身站好。
对于楼越离今天的座位安排,周朝这边其实是有些意见的。同为皇子,他本应该坐在谈判桌的中间与宇文适对立,但他却选择了旁观,坐在上位者的位置,于理不合。
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周朝节节败退,河昌城眼下是别人的地盘,在场的周朝官员们敢怒不敢言,默认了现在的安排。
周公公身为朝廷派来的代表,自然不满南楚的作风,小声地在那里嘀咕:“莽荒小儿,不识礼数。”
慕容月觉得这位周公公倒是颇为有趣,多看了他几眼,没注意到周围的变化。
等到高台上的贾余喊:“和谈开始。”
她才发现原本站着的众人都已经纷纷在谈判桌旁落座,只剩下宇文适旁边空着一个位置。
她没出席过这样的场合,不知道自己应该坐在哪里,但她显然不想坐在宇文适身边。
她回头看程茂,见他在后排的椅子上坐下,她想过去坐他旁边,程茂朝她摇摇头,示意她坐前面。
前面的其他位置已经被坐满,她别无选择,不甘愿地走过去,边走边心里暗骂:“哪个混蛋排的座位!”
“阿秋……”高台上的贾余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心里琢磨,“谁在骂我?”
宇文适此时正歪坐在椅子上,他用胳膊支撑着脑袋,望着慕容月,见她走进来,愉快地朝她招手,“阿羽,这边坐。”
慕容月被他这声招呼吓到,踉跄了一下。心里鄙夷:她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刚才还逼得她下跪,现在又想耍什么阴谋诡计。
她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坐在椅子的边缘,尽量远离他。
宇文适又凑过来,故作惊讶地说道:“阿羽怎么坐的那么远,可是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
慕容月头都要大了,这宇文适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谈判桌椅的摆放本就很近,宇文适又不要脸的靠过来,距离之近她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麝香味,她欲再后退,但已是退无可退。
她觉得对付这个九殿下,一味退让只会让他得寸进尺,还是要给他点颜色瞧瞧,才能让他知道她镇北将军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她不躲了,坐直身体,挺起胸膛,她把手搭在宇文适放在桌上支撑脑袋的右手胳膊上,手指暗暗用力。
皮笑肉不笑地对宇文适道:“末将记得与殿下是初次见面,殿下还是唤末将名字即可。”
行武之人,力气自然不容小觑,宇文适手臂吃痛,但此时若是大呼小叫,未免有失风度。
他咬牙切齿道:“慕容将军,来日方长。”
慕容月放开他,端正坐好,不再去理会他。
宇文适盯着慕容月,眼神晦暗不明,像是一只猛兽发现了新的猎物,锐利得让人心里发毛。
但转瞬间,他收回目光,又变成那个玩世不恭的九皇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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