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泊中的周月儿见到南枝眼里的犹豫,费力地向她攀爬挪动。
这一幕,忽地让她想起异兽战场上,那些同生共死的战友们!
南枝轻叹了口气。
身为医生的她,最看不得的就是将死之人的求生欲。
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睛,就像一只无形大手,死死抓着她的心。
况且,虽然这个周月儿肤浅又愚昧,但实在算不上什么恶人……
举手之劳,救人一命。
就当是看在战友们的面子上!
她在南柯和一众看客的注视下,捏了捏拳头。
最终还是决定上前为其诊脉。
一探,瞬间变了脸色。
“自然流产不全,必须立即清宫!”
众人闻之,纷纷后退。
谁也不想看个热闹却沾染上人命的晦气。
唯有周母见南枝神情严肃,犹豫着近前。
“南丫头,你,你啥时候会看病了啊?月儿就是小产,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吗?”
南枝眉头一皱,颇有几分不耐。
“她已经来不及去镇上了,你若不信我,便由她去死!但我要你记住……”
南枝瞪着周母,一字一顿。
“你女儿若真的殒命,你就是孙大强的帮凶!”
“我……”
元陌见周母半信半疑,开口转圜。
“我卧床期间,南枝跟着神医学了医术,现已为陈家坳多人治愈顽疾。她的医术,毋庸置疑。”
周母这才不再怀疑。
周月儿却顾不上那许多了,抓着南枝的手求告。
“南枝……救我,这些,都给你……救救我……”
她艰难地褪下手上的银镯子和头上的银簪子,一起塞给南枝。
满头虚汗,费力喘息。
南柯见状,几步上前。
将周月儿抱进了西屋。
孙大强骂了几句,被围观的看客劝说着离开了。
只剩周父和周母,焦急地等在东卧。
南枝跟进西卧,嘱咐南柯守好房门。
喂周月儿吃下止痛麻醉药,等待药效发作的间歇。
南枝严词厉色地询问周月儿:
“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周月儿躺在床上,痛的额头满是冷汗。
想到父亲母亲的态度,心寒地红了眼。
“我……我不知道……”
“再和孙大强继续下去,这次死的是孩子,下次就是你自己。”
南枝语气淡漠,神情凛然。
药效逐渐发作,周月儿腹部的痛感得以缓解。
她愈发相信南枝能救她,也相信她说的,她刚刚差点死了的话。
她不敢想……
如果今天南枝不在,会是什么后果!
她会一个人,绝望地病死在床榻上。
她的父母……
可能会心疼她,但绝不会救她!
穷是其一,更多是他们怕她被休,毁了周家女儿的名声。
毕竟她身下还有三个妹妹!
没有哪家好儿郎,会娶下堂妇的妹妹。
可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等着孙大强活活把她打死!
事到如今,她已不再害怕被南枝笑话。
毕竟,生死面前,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她咬了咬牙,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要,与他和离!”
南枝这才缓和了神色,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还好,不算傻透腔!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别浪费我珍贵的药材!”
周月儿闻言,忍不住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又蹙着眉头轻声说道:
“南枝……谢谢你,真的……”
南枝闻言,立马竖起手掌。
“打住,你已经付过诊金了,不欠我的。”
周月儿见她如此,释然地展了眉心。
沉沉地睡熟了过去。
美美一觉之后再睁开眼睛,便见周父周母围在炕边。
他们一脸担忧地看着她,见她醒来,方才展了笑颜。
“哎哟,吓死娘了,你流了好多血啊……”
周月儿环视一周,并未找到南枝的影子。
反倒是她那个不成器的二哥,正倚着门偷看。
瞧见周月儿在看他,倏地闪身消失了。
好在南枝很快就走了进来。
手上拿着一张方子。
“回去按这个抓药,有条件的话,最好调养一个月。”
周月儿点点头,南枝看出她有话要说,支开了周父周母。
“伯父你去找个牛车拉她回去吧,她现在不宜颠簸;伯母帮她拿两床被子,小月子不能见风。”
“哎!”
“好。”
二人离开,周月儿这才抓着南枝的手,声音嘶哑。
“南枝,我要与他和离!你说,我该怎么做?”
小腹的隐隐作痛,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孙大强的绝情。
但……
为了三个妹妹,她不能被休,只能和离!
南枝思索了下,探首轻声。
“男满七出可休妻,女满义绝可和离。他当众殴妻折伤,除了强制和离外,还要被打板子!你可尝试以此来威胁他。”
周月儿讶然,而后恍然大悟。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已在盘算该如何行事。
而一直在门外偷听的南望,也已暗自下了决心……
周父周母很快去而复返,接走了周月儿。
南柯也在南枝治病时,打好了新的桌椅。
全家吃完诱人的全猪宴,就准备休息了。
可怎么住,便又成了最大的问题。
南母有意与南枝同住,让三个大男人睡在西卧。
可看着元陌垂着眼角不大愿意的模样……
南枝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样不行。
元陌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有外人在,只怕连如厕都不好意思。
“母亲,不必这样麻烦,我与元陌睡在西卧就好,也更方便照顾他。”
南母眼里闪过一丝失落,转瞬却又掩去,颔首笑着应下。
南枝扶着元陌躺好,帮他掖了掖被子:
“今天坐了一整天,舟车劳顿的,喝了安神汤就早点睡!”
“嗯。”
元陌看着南枝铺床,盯着她头上的玉钗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听到敲门声,方才回神。
南枝下炕打开门,正是南母。
南母瞧了瞧躺在炕尾的元陌,笑道:
“元陌也没睡呢?娘怕你们晚上会饿,给你们煮了两个鸡蛋。”
南枝知道,南家不比元家。
养的鸡都被要债的抓走了,这鸡蛋算是奢侈品!
就这两个,也不知又是拿什么换来的……
她下意识想要推拒,却叫南母红了眼。
“枝儿,娘知道你不容易,为了给元陌看病,又去学医又去捕猎,浑身解数都用上了!娘没啥本事,帮不上你,就这点东西,你别嫌弃……”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有些慌了。
两世为人,她从不惧怕别人的恶意,不服就干!
但对于别人的示好,却总是觉得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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