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愿意打仗,想方设法找平息战火的方法,最后和孙玄清想出这招。
这脉望之说,和苏仙桃之说一样,都是传说,根本不能让人成仙。
可是仍然有无数人前赴后继。
只不过苏仙桃的传说是老百姓自己杜撰的,信不信,都由自己。
而脉望之说,却是皇帝主动制造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齐王也深信不疑,所以全天下百姓都信了。
皇帝主动带头做这种事,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王七一行人不愿多打扰,便和方栋告别,继续出发。
没想到快到济南城下时,又有不速之客来访。
这次是齐王。
齐王做平民百姓打扮,怀里抱着他的孩子,不过眼中的高贵之气难以遮掩。
王七一眼就认出来了。
“见过王爷。”王七等人连忙行礼。
王七颇为惶恐,猜不透今日齐王前来有何目的。
毕竟皇帝是利用王老将军的案子削弱李家,进而削弱齐王的势力。齐王可能因此痛恨王七。
不过齐王以平民的打扮来接触王七,应该没有恶意。
“无需多礼,就是来闲聊两句。来,看看我的宝贝儿。说起来这还得感谢你,王七。”齐王示意众人看他怀中的襁褓。
大家看了两眼意思意思,夸赞小孩长得英气。
而王七听到齐王提到青苔之孕,心中的惶恐便少了一些。
“今日王爷怎么有空出来闲游?还这么巧碰上了我们……”王七问道。
“我是故意等你们的。”齐王道。
“让王爷等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不过王爷等我们做什么?”
“无所事事而已。我卸下所有职务之后,以前的那些人都不敢靠近我,害怕惹怒了皇帝。倒是彻底闲散了。如果我没有儿子的话,我肯定很不满。不过我有了这个宝贝,便十分坦然,还能享受生活。可惜我这一辈子没有多少真心的朋友。”齐王叹道。
“您德高望重,以礼待人,怎么会没有朋友呢?”王七问。
“你和闵玉苍是不是一直觉得我想造反?甚至派人盯着我?”齐王突然发问。
“这……乃是职责所在。请王爷恕罪。”王七吓得满头冷汗,连忙跪下。
“起来吧,我不怪你。或许你和闵玉苍都不相信,其实我一直都没有争夺帝位之心。是图绝奸细和中原王朝的野心家们不断在外散播谣言。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如果有三十万人都在不停散播谣言,人们不相信也信了。我是被架在火架上烤啊。而且最关键的是皇帝可能也相信了,起码皇帝身边的大臣都觉得皇帝相信了。所以朝廷把许多精力放在我身上。这正是图绝人的阴谋。一旦我们乱起来,图绝人就有机会趁虚而入。后来我得了子嗣,想法改变了,担心皇帝不仅要镇压我,还要斩草除根,除掉我的儿子。为了自保,我真的想争夺帝王之位,为此拉拢群臣,但是我从来没有联系过图绝人。”
齐王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并不在乎王七的想法,只是想一吐为快而已。
“不过后来您为什么自己放弃……大计呢?”王七问。
他想问齐王为什么放弃了造反。但是自然不能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而且他也不能完全相信齐王的这番看似诉肺腑的话。
邓无影和谢二娘有兴趣盯着齐王,等待着齐王的答案。
齐王伸手指着济南城的大门。
大门口人来人往,一片繁荣景象。
百姓们虽然说不上穿金戴银,起码衣着整齐,面无菜色。
王七似乎知道了一点答案。
齐王收回手指,双手抱着婴儿,笑道:“因为我看到了皇帝的成长,看到皇帝为了天下太平而布置好了脉望一局,还看到天下百姓的疾苦,于是打消了自己的野心。有这样的皇帝,有你和闵玉苍这样的臣子,有孙玄清萧洞玄钟无为等高人相助,有天下百姓民心所向,我也不用贪恋权位,便以退为进。我知道皇帝的计谋,知道根本没有脉望成仙这一回事,但是我假装相信了,假装一心修仙,让齐王府上下所有的人都去翻古书,其实做样子,给皇帝看,也给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看。反正天下太平,皇帝见我没有任何危险,也不会找我麻烦。所以,无官一身轻啊。”
“原来如此。看来天下最委屈的是您。”王七恭维了一番。
“谈不上委屈。生在帝王家,免不了这些。不过,皇帝让你们去调查怪力乱神,自己却用怪力乱神统治百姓。岂不是伸手打自己的脸?脉望之说,根本就是虚妄。如今无数人不事生产,不钻研学问,把大半生浪费在脉望身上,此乃……愚民之术!不过我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或许这就是当皇帝的无奈。”齐王苦笑道。
“这话我可不敢接啊。”王七刚擦干的汗水又滴落下来。
“反正百姓们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相信举头三尺有神灵,所以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斟酌一番。但是官员们却不相信,一边谈笑风生,一边鱼肉百姓。就算做了坏事,这个花一大笔钱去寺庙求神拜佛做法事,买一个心安,继续作奸犯科。如今经历脉望一事,官员们恐怕也相信神仙一说,看看有没有报应这应该是一件好事。万事有利有弊。”齐王道。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王七在心中说道。
邓无影顺势夸奖了一句,道:“王爷高论。正所谓天地本不全,非人力所能为也。”
齐王笑道:“最潇洒之人,当属邓姑娘。无亲无故,却也无牵无挂,天地任逍遥。”
不管如何,脉望一事告一段落。
可是齐王的这番话让王七非常困惑。他调查怪力乱神,一是替皇帝效力,二是帮助人们摆脱怪力乱神的困扰,使人们相信事在人为,眼界变得开阔。可是皇帝的这一番布局,却让全天下一叶障目,深陷成仙之说,让大部分的百姓都变糊涂了。
王七问道:“王爷,我向您请教一个问题。我当钦天监灵台郎调查怪力乱神的真相,还有意义吗?连皇上都不在意真相!人应该糊涂地快乐着,还是清醒地痛苦着?”
齐王道:“我也不知道。你慢慢想吧。想通了就告诉我。告辞。”
这位六十多岁的老者飘然远去。
王七依旧愁眉苦脸。
邓无影笑道:“你不管皇帝是怎样的心思,怎么去统治百姓,反正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我们每调查一个怪力乱神的案子,就能帮助不少人,自己也很快乐,何乐而不为呢?”
谢二娘说:“问心无愧就行了。皇上怎么做是他的事,我们怎么做是我们自己的事。做你的灵台郎,又能拿朝廷的俸禄养家,又能见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又开心又有钱,不用纠结。”
王七慢慢想通了一些,道:“是我把问题想复杂了。多谢老邓和夫人的点拨。”
谢二娘掩嘴娇笑。
王七道:“一路风尘仆仆,大家都辛苦了。等进了城,我们请你吃好吃的。”
邓无影却说:“不用了。咱们……咱们就此分别吧。”
王七知道,离别的时辰终究还是来了,也知道邓无影下定的心思无法更改,苦笑道:“哎呀,说走就走,还真是舍不得啊。”
谢二娘坚持挽留,说:“邓姑娘无需避嫌。你们以前怎么查案子,现在还是怎么查案子。我身子骨弱,不能陪着相公一起。他身边还是需要一个伙伴。你们合作很有默契,何故在乎世俗的眼光而刻意回避呢?王爷都说你是江湖儿女,潇洒之人,更不用在意。”
邓无影琢磨了片刻,笑道:“谢二娘,你也想复杂了。我不在意世俗怎么看我,只是想去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而已。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所以想去调查我的身世。不过,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如果以后王七你碰到了困难的案子,一个人无法解决,就朝着你自己的影子跺三脚,我能感受到,就会到你身边来协助你。”
王七也不勉强。
邓无影骑上一匹高头大马,腰挂长刀,背上弓箭,纵马而去。
此时傍晚,她的身后跟着一轮硕大的红日。
王七道:“果然潇洒!”
此时,万回突然从天而降,对王七说:“江南出了一个离奇的案子,极为离奇,需要人去调查。你去么?”
王七握住谢二娘的手,问道:“一个人去太没意思了。你去么?”
谢二娘道:“我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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