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义无反顾的样子,慕寒洲的心脏,骤然提到嗓子眼,却仍旧沉着冷静的,跟她打心理战。
“你跳吧。”
“等你跳下去。”
“我再去找你。”
“至于沈希衍的血脉。”
“你到下面再去跟他交代吧。”
说这话的时候,慕寒洲背在身后的手都在发抖,生怕在这场博弈中,会出差错。
但好在,他最后一句话一出,南浅那只搁在窗户外面的脚,缓慢、停顿了下来。
她坐在二十七楼窗户边沿,一边垂下眼眸看向地面,一边抬起手摸向平坦小腹。
她是想追随他而去。
可是……
在知道怀了孩子那一刻。
这个想法,淡下去不少。
这是沈希衍唯一的血脉。
她又怎么能不留下来呢?
她不仅要留下来,还得抚养长大。
毕竟,沈希衍生前,就想要一个宝宝。
可是,慕寒洲是不会留下这个孩子的。
她没办法,只能拿命要挟,来保住孩子。
只不过……慕寒洲终究还是太过于熟悉她。
以至于猜透她的心思后,又反过来裹挟她。
跟这样高智商的人斡旋,实在是心力交瘁。
但,这已经是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南浅坐在高高的窗户上,渐渐陷入长久的沉思。
放在小腹上面的手,也因为纠结犹豫而悄然收紧。
直到死死攥成一团,她才回过头,果断的,提出条件。
“我答应你,但我的孩子,不能跟你姓,也不能认你做父亲,否则你收尸吧!”
要不是有了孩子,要不是想留下沈希衍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联系,南浅绝不会妥协。
她眼睛里是带着决绝的,仿佛他再不退让,就会毅然决然,从二十七楼一跃而下。
两个人权衡利弊较劲到这一步,慕寒洲再得寸进尺,那就真的要收尸了,便认了。
“行。”
点完头,男人怕她会反悔似的,快步冲上前,一把将她从窗户上面抱了下来。
把人放到地上后,慕寒洲紧绷着的后背,已然湿透,可想而知,他方才有多紧张。
可是眼前的女人,却完全不体谅他的痛苦,他的难过,反倒要这样拿命来逼迫他。
慕寒洲也十分疲惫,便松开搀扶住她的手,用一只冒着细密汗水的手,撑着墙壁。
“去叫医生,来重新输液。”
她的肾脏受了损,还需要好好治疗,在一切是非面前,慕寒洲还是更在意她的身体。
故而在这场博弈里,他让了步,但转念一想,能拿孩子,逼她跟自己生活,也挺好。
只要能把她绑在自己身边,哪怕她肚子里的孩子将来会成为仇视他的祸害,都没关系。
反正在他的掌控下,他不会培养沈希衍的孩子,也不会让这个孩子有能力跟自己抗衡。
想到往后怎么压制孩子天性的男人,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扶着墙壁,走出病房。
他一走,南浅神色逐渐黯然下来,似乎已经猜到慕寒洲在想什么般,眼底皆是谋算。
没错。
他熟悉她。
她也熟悉他。
只要对方一个眼神,便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她知道他这么轻易应下,必然是已经做好压制孩子的准备。
所以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再想办法,逼慕寒洲放自己走。
现在有孩子在,她会容易掣肘,故而没有太过急功近利,怕被反挟。
等生完孩子,把孩子先送走,她再用命,跟慕寒洲,闹个天翻地覆。
打算好后,南浅压抑着沉痛心思,重新掀开被子,艰难躺回病床上。
再抬手,抚摸腹部时,浑身竖起来保护自己的荆棘,悉数褪了下去。
她没想到,那次答应他,不吃避孕药后,竟然会再次怀上他的孩子。
因为失去他,而痛彻心扉的心脏,终于找到可以支撑下去的着力点。
只不过……
可惜的是,沈希衍没了。
而且他生前,还以为她不想要他的孩子。
想到他发现自己吃避孕药时,流露出来的失望神情。
那股因孩子带来的喜悦情绪,骤然被撕心裂肺替代。
她捂着酸涩胀痛的心脏,情不自禁,再次落下泪来。
阿衍。
我愿意为你生孩子。
如果你在泉下有知。
请一定要听见我的心声,好吗?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满室静谧。
还有门外,忽然传进来的怒喊声。
“南浅,我家先生不见了,你知不知道他去哪了?!”
赵伯被打了一顿后,被几个保镖塞进车里,扔回了家。
他靠近不了慕寒洲,只能拖着病体,到处找南浅下落。
现在知道她在医院,赵伯就立即赶了过来,就是来找她要一个答案。
“你告诉我,我们家少爷,是不是被你们害死了?!”
纪琛还在调查,暂时没有证据,赵伯只能凭借揣测,来这里要答案!
听到赵伯声嘶力竭的嗓音,南浅眼底,瞬间被罪恶、愧疚情绪占据。
她不敢面对赵伯,但看到保镖打算用蛮力对付赵伯时,她又出了声。
“放他进来!”
已经架起赵伯,打算扔出去的保镖,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慕太太,慕先生交代过,不让其他人靠近你。”
保镖不放人,南浅便掀开被子下床。
见她一动,后腰伤口就溢出血来,保镖松了手。
慕先生交代过,南浅的生命,大于天,让他们别逼她。
保镖一松手,赵伯就立即提起年迈步子,从外面冲进来。
“告诉我,我家先生到底是死是活?!”
京城找遍了,都没找到他的下落,赵伯已然预知到他出事了,但他还是抱有一线希望。
而坐在病床边沿的女人,却顶着张泪水涕流的脸,扶着床起来,再在他面前双膝跪下。
“赵伯,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赵伯便明白过来,他家先生没了,被他们害死了。
可是他不愿意相信,佝偻着被打到折断腰的背,拼了命的摇头。
“不可能,我家少爷那么厉害,身手那么好,他不可能会出事的!”
他撑着骨瘦嶙峋的身子,强忍着脱涌而出的泪水,颤抖着唇质问。
“你在骗我的,对不对?”
他们惯会用骗人的伎俩,所以赵伯不相信。
可是匍匐在地上的女人,却哭到浑身发颤。
“我也是刚知道,他没了……”
听到他没了三个字,赵伯强撑着的身子,猛然摇晃起来。
眼见他要栽倒在地,南浅赶紧直起上半身,伸手去扶他。
只不过还没触碰到老人的手,就被他一个巴掌扇翻在地。
“是你!”
“是你害死他的!”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我家先生对你那么好,你却联合别的男人,害死他的父母,还害死他!”
他一边抖动着年迈的唇,一边用皱纹遍布的手,指着南浅,声嘶力竭的骂。
“你这个贱人,你不要脸,你费尽心思接近我家先生,又视他的人命为草芥,简直该死!”
骂完,赵伯又冲过去,几个巴掌,狠狠扇在她的脸上。
而被打的南浅,跪在地上,一声都没有吭,只流泪承受着。
赵伯本来还想打的,可想起她是少爷爱的人,又放了下来。
他家少爷从小到大,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唯有南浅,他稀罕的很。
要是他知道,自己这么打他喜欢的人,少爷会生气、会恼怒他的吧?
想到这些,赵伯无力的,收起巴掌,一边往后倒退,一边绝望自语。
“你知不知道,我家先生,在你住进家里后,一直很自责打过你的孩子。”
“他便天天吩咐我,让我煲鸡汤,养好你的身体,让你以后再怀上一个。”
“可你……却这么对他……”
赵伯说到这,再也控制不住的,呜呜哭了起来。
“他临死之前,想要喝一碗最喜欢的南瓜粥,你们都不让他喝上,好狠的心啊……”
听到这句话,南浅已然撕成两半的心脏,更是痛到无法呼吸。
“南瓜粥……”
她抬起泪流满面的脸庞,隔着朦胧视线,望向眼前哭得像个孩子的赵伯。
“他……临死前,想要喝南瓜粥?”
四年前,她为了讨好沈希衍,经常会在家里煲好南瓜粥,再带去公司。
然后趁午休的时候,悄悄溜进他的总裁室,再献宝一样,拿到他面前。
那个时候,沈希衍都会冷着脸,直接把粥扔进垃圾篓里。
再昂着下巴,对她说,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南瓜粥。
偏偏她不信邪,就是要改善他的口味,让他爱上她喜欢的东西。
她便天天做,天天送,然而沈希衍就是跟她对着干,送一次,他扔一次。
她还以为沈希衍讨厌粥,讨厌她,也就不再送了。
却没想到,他临死之前,要喝的,竟然是南瓜粥。
这是不是说明……从四年前开始,他就已经在慢慢喜欢她了。
不然他为什么会要喝南瓜粥,赵伯又为什么说他最喜欢的是南瓜粥呢?
意识到这一点,南浅眼睛里滴滴滚落的泪水,更是拼了命的,往下淌。
又想到,沈希衍是饿着肚子走的,撑在地板上的手指,都止不住发抖。
“对不起……”
她在赵伯面前,连头都不敢抬,只敢匍匐在地上,哭着向老人道歉。
“我对不起他。”
“也对不起你。”
“但是……”
她攥着泛疼的手掌,解释。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他。”
“别狡辩了!”
赵伯怒喝一声,斩断她所有想要说的话。
“你们给我等着,等我查到证据,我把你们一个个全部送进监狱!”
他会找到证据,替他家沈老先生、太太报仇,也替年仅二十五岁就离世的少爷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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