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波馆”赖美玉嗑着瓜子,满面春风的跟侍笛说着话。
“哈哈,我就知道那个杜蕊是个蠢的,这种蠢招都能使出来。”
她知道杜蕊从小父母双亡,是跟着哥哥长大的,没有在女人堆里待过,实在没什么手段。
今日使出这样的昏招倒也不出意料。
侍笛停了手里的针线活,叹息一声:“就是可怜了染青,才到杜姨奶奶院里没多久呢,就出了这样的事。”
“谁让她蠢呢,杜姨娘有这样的念头,她就该去禀了二奶奶,二奶奶非但不会罚她,兴许还会奖励她呢。”赖美玉不以为然道。
“染青才十一岁,从前是在大厨房烧火的,去杜姨奶奶院里伺候是头一回有了主子,可能被杜姨奶奶吓住了吧。”
两人说了一会话,侍笛提醒赖美玉:“姨奶奶,您供奉的求子观音该去添香油钱了?要不我打发个人去?”
赖美玉不知道为什么,陈朝安这段时间往她院子里来的勤了,两人也有过几回那事。要是想快点有孕,的确应该虔诚的再去求一求送子观音。
赖美玉没吱声,思量了一会才道:“算了,再等几天吧。”
中秋节过后,赖美玉又拿了银子让席澍拿去放账,如今过了三个月了,她早就想问问情况了。
只是最近让小乞丐去传话,席澍只说没时间,过几日再见。
赖美玉有些担心是不是放的账出了什么问题。
自打上回“妙香庵”出了人命,席澍费力挖坑埋人,回去后就病了一场,自此倒把那偷香窃玉的心淡了。他早就想和赖美玉相见,只是最近身子一直没大好,才没有让人去传话。
弄琴听到赖美玉和侍笛说话,轻轻啐了一口。转身把今儿从宴席上带回来的椒盐饼用油纸裹好,藏到了袖子里,往柴房走去。
离柴房还有十来丈,弄琴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走近一看竟是“皎清苑“里的绘紫,以为她是来给流翠送吃的。
弄琴从门缝往里一看,染青手里也攥着一块糕,心里有些感动。
看着绘紫说了一句:“你们姨奶奶倒是心肠好,都这时候了还给染青送吃的。”
柴房里的染青听到弄琴的声音,扑到门口,呜咽着:“弄琴姐姐,你救救我呀,是姨奶奶让我做的,她说不按照她说的做,就要把我退回去烧火……呜呜……还说事成了给我一只簪子……”
弄琴爹爹是陈家醋坊的掌柜,住在陈家大宅后头的一排房子。
染青家里也是住在那边,两人差着五六岁,弄琴是看着染青长起来的。
染青原本是良籍,她爹娘为了生儿子,接连生了五六个姑娘,实在养不活了,就把染青卖进了陈家为奴。
“你这个蠢货!这家里只有二爷、二奶奶的话才是不能辩驳,姨奶奶要作恶你怎么不去告诉二奶奶知道?”
“杜姨娘什么德性你不知道?石头恨不得能榨出油来还给你个簪子,你真是想瞎了心!这下闯了大祸,叫我怎么救你?”
弄琴看着染青的可怜样,想到她今后不知被卖到哪里去,骂着骂着哽咽起来。
满月酒第二日,流翠和染青就被拉到院子里当众打了板子。
因为事先交待过,流翠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而染青就惨了,行刑结束就晕了过去。
在柴房养了两天后,染青被抬了出去,不知道卖到了哪里。
“枕霞阁“西厢,几个丫头围坐在一起,默默掉眼泪。
“染青真可怜……”红雀先说了一句。
黄莺指了指隔壁,忿忿道:“都是她害了染青,还装着没事一样,人家柳姨娘给流翠送吃食还不忘给染青一份呢。”
“咱们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跟了这样一个主子,平日一文钱都要掰成两半花,省钱省到我们头上就算了,出了事自己一拍手,什么都不问……”
黄莺越说越激动,声音越发大了。
红雀赶紧捂了她的嘴,“小点声!别被她听到了,好歹也是位姨奶奶。而且我听说,她哥哥早就抖起来了,不在酒坊当掌柜了,被二爷调走了呢。”
黄莺不信,“她哥哥不过是陈家的奴才,能有什么大出息?”
“她哥哥可没入奴籍,算不得陈家的奴才,具体做什么咱也不知道,反正据说很得二爷赏识。”
黄莺一撇嘴,“那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二爷踩在脚底!他敢来替他妹妹做主吗?昨儿我给她上药,腰上青紫了一大块,今儿躺床上一天都没下地呢。”
红雀昨夜值夜,听到杜蕊哼哼唧唧叫了一夜,知道她这次伤得不轻。
丫鬟们嘴里的杜姨娘的哥哥杜策,如今正在钱塘公干。
他家原本是丹徒中等人家,庚申年瘟疫时父母都去了,留下他和六岁的妹妹。
瘟疫结束后,家里的田产和房屋也被族里的叔伯占去了。
杜策原本在外胡乱混日子,后来见妹妹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狠心下来,跟街混子断了联系。
杜策带着妹妹寄居在舅舅家,跟舅舅在酒坊里打杂,不要工钱,只要能养着他和妹妹就行。
后来酒坊掌柜见他聪明肯干,给他机会,做了酒坊小管事。
杜策一向是很有眼色的,陈朝安第一回来酒坊时,杜策就小心伺候着,说话做事很有分寸,既捧着陈朝安,又让人听着舒服。
陈朝安对他印象不错,说了一句话,杜策就成了酒坊的三掌柜。
过了两年,杜蕊十五岁了,可以说亲了,她生的不错,想求娶的人不少。
杜策看透了世情,嫁给穷人做妻还不如给贵人做妾。
有一回陈朝安喝醉了,杜策就把杜蕊推进房里伺候。
陈朝安受用过后,见杜蕊生的圆圆脸蛋,白净面皮,看着有些小家碧玉的韵致。
她耳垂生的肥厚,圆鼓鼓的,带了一个小小的银珠子,耳垂的下缘还有一个小小的红点。
陈朝安伸手摸了摸那个肉乎乎的耳垂,又摸了摸那个红点,是天生的,心里松了口气。
想来杜家兄妹应该不知道宁姐姐,更不可能知道,宁姐姐人瘦瘦的,耳垂却肉嘟嘟的,耳垂下边也正是有一颗小红痣。
陈朝安少年的春梦里,那颗小小的红痣不知道晃荡了多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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