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和肖亦鸣笑闹了一阵子,回头瞅见卫坚一个人独酌,心念一动,将肖亦鸣赶到里面陪卫坚说话,自己去找了梁先生。梁先生是温家送过来的幕僚,就住在卫坚的隔壁。
梁先生在院子里设了一张书案,摆了贡品,点了香烛,刚刚祭拜完毕。他今年四十岁,生得矮矮胖胖,见人先笑,看着十分可亲的样子。白云却知道,这家伙心眼可多呢,是个笑面虎。
“梁先生,我有个事跟你商量。”白云笑着上前,跟梁先生小声道:“我前儿去见了原先东宫的老巩,他说主子从前在宫里守着孝期,教人事的宫女他碰也没碰。后来流落民间东躲西藏,也没心思想这些。今儿是中秋节,我想着是不是该女子安排个姑娘伺候着,怎么说也是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了,整夜孤枕难眠……”白云说着挤了挤眼睛。
梁先生捋了捋下巴上稀疏的胡子,点点头道:“论理是该有个女子侍候主子了。只是他原本那个身份,寻常女子哪里看得中,仓促之间又哪里去寻合适的人?”
“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这可是京城,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每年罚没的官奴官伎,不知有多少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我出去一趟,一准带回来个主子能看得上的。”白云说完,一溜烟跑走了。
“桂花酿”度数虽不高,多了却也上头,肖亦鸣叽叽喳喳讲着京城见闻,听得卫坚头脑越发昏沉,他站起身,摇摇晃晃进了屋。
“主子,可要喊人伺候您沐浴?”肖亦鸣在身后喊道,卫坚摆摆手,声音低沉:“不必,我先躺一会,一会还要起来看月。”
躺到榻上,不过几息,卫坚迷迷糊糊进入梦里。梦里也是个月圆之夜,养心殿院内摆放了一架桂树屏风,屏风前摆放一张八仙桌,桌上供着各色应季鲜果,葡萄、石榴、菱角……旁边是个圆盘大的月饼,上面是父皇亲手绘制的玉兔闹桂花。父皇和母后像寻常夫妻一样焚香祭月,仪式结束后把那个大月饼切成小块,分给在场的人食用。
那时候他嫌那月饼太甜腻,也嫌祭月太无聊,偷偷跑去荷塘玩,捏了月饼丢到水里喂金鱼。那水里的金鱼又肥又大,几乎要游不动,仍旧扭着身子挤过来,张着嘴等月饼渣渣掉到它嘴里……
卫坚一梦醒来,心头有些惆怅,坐起身刚要叫水,却看见床边坐了一个人,漆黑一个身影,他寒毛顿起,下意识拿起枕下的匕首,厉声问道:“你是谁?”
床尾悠悠传来一管低柔婉转的声音:“大爷,奴施琪,奉命来伺候大爷。”
卫坚拧眉,为了方便,他们身边并没有带多少女眷,只有三四个女探子,也都派出去探消息了。
他起身点了灯,瞧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坐在他的床尾,双手叠放在腿上,正襟危坐,俏丽的脸上并无什么羞涩,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卫坚瞧着女孩有几分面熟,多看了两眼,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是明家的?”
那女孩子突然睁大了眼睛,浑身抖了起来,双手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
卫坚见她哭了,知道自己没猜错,眼前的确是明家的人,她长得和明家大小姐明芷薇有几分相像。看她如今的年纪,应该是明家的三小姐明施琪。
从前他去过明家两三回,只见过明芷薇。那时候明施琪只有几岁,应该没见过他。就是见过了,过了这么些年,又遭逢大变,应该也认不得他了。
卫坚吐出一口浊气,走过去递了一张帕子给她,温声道:“你是明家的三小姐?”
明施琪抬头看看他,突然跪倒在地,低声呜咽着:“大爷,我是明施琪,求大爷救救我,我不想回‘万花楼‘……”
明家被抄后,女眷尽数被没入教司坊,大小姐明芷薇当夜就投了江,二小姐明星芸也只多挨了三日,投缳自尽了。明施琪当时只有十岁,要不是姨娘死命拦着,她也是要寻死的。
如此过了三四年,她没了死志,年纪渐长,又面临新的难题,她生得太好了。教司坊说是官“伎”,然而来的客人非富即贵,真要看中你,你一个落入贱籍的女子能怎么办?从“伎”到“妓”不过一晚上的时间而已。
卫坚心头堵塞,明家若不是受了他的连累,又怎么会遭此横祸。“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人救你。”卫坚说完,转身出了屋子。明施琪看着卫坚的背影,眼里又涌出泪来,心里期盼这个人真能救她。
白云听到卫坚说要救了那女子,有些为难。教司坊的官伎都是上了档的,能接出来待客已经是废了一番功夫了,若是不还回去,只怕会引人怀疑。
他听到那女子是明家的,不由的想抽自己一巴掌,怎么好巧不巧,刚好挑中了明家的人。白云到了教司坊,只说要找个清倌人,容貌要好,得大家族出来的。他舍得花钱,妈妈就把明施琪推了出来。
“主子,这事不是不能办,只是能不能等过阵子再办?”白云低声道。过阵子京城必要风起云涌,到时候谁还会在意一个官伎的下落?
卫坚摇摇头,坚定道:“不行,今儿就要办。她如今还是清白之身,你送回去再等一阵子,只怕她就活不了了。她是明鹤的女儿,明鹤一生清正,我若眼看着他女儿再次流落风尘,和卫铖又有什么分别呢?”白云咬牙,捏着鼻子道:“行吧,我来想办法。”
中秋佳节,金陵守备府里正在进行晚宴,因没有长辈在,宴席就少了许多规矩,姜知檀等妾室也不必站着伺候,可以坐在一旁吃饭。
守备夫人尤氏规矩大,除了刚开始骆琏说了两句应景的贺词,席间并无什么人说话。
“我要吃那个酥酪。”骆琏的女儿骆妙说着,指了指姜知檀面前那碟子酥酪。
一旁伺候的丫鬟忙上前去搛,却不小心碰到了姜知檀手里的酒杯,殷红的樱桃酒洒了几滴出来,滴到姜知檀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丫鬟忙不迭的道歉。
姜知檀还没说话,一旁的黄姨娘似笑非笑道:“姜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瞧着有些魂不守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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