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是新年,此次大败西域,天景帝要与民同庆,不仅大赦天下,还减免了不少税赋。
都城张灯结彩,一片喜气,除夕夜晚,皇帝将登上城楼,与百姓一同观赏烟花。
今年因为抬了慎贵妃的地位,所以慎贵妃和訾妃两人被安排坐在皇帝旁边,其他各宫妃子依次入座。
从白天开始,城中主干道上小摊林立,各类商品琳琅满目,叫人眼花缭乱。天景帝再度抽风,拉着訾妃着常服偷偷出宫赶集。
“陛下不带侍卫,遇上危险,该如何是好?”
“既然出了宫,便没有陛下,娘子叫一声夫君可好?”
“好,夫君大人在上。”
天景帝似乎很喜欢这些市井玩意儿,几乎每家小摊贩都要驻足停留好一阵儿。
“小的时候,娘亲还在时,有一年除夕,她就带着我偷跑出来,逛遍了整个市集,虽然后来被发现,还被阿爹罚了,但却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次过年。”
“不过第二年,娘亲就得病死了,你说你的医术这么好,要是那时你在,应该能救她吧。”
“左右救了也没什么用,她总是要死的。”
“她那个人,全无心计,只想着吃喝玩乐,再得阿爹喜欢,也总是要死的。”
“她向来不教我权谋,也不喜与人相争,却偏偏临死的时候告诫我,若想活着,便要争到底。”
“我做得很好,她在天上,应是能见到吧。”
訾妃拖住他的手臂:“她应是宽慰的。”
“她没过世时,最大的心愿便是与我阿爹做一对寻常夫妻,一家三口,平安即可,曾经那也是我的心愿。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心愿。”
訾妃内心翻滚直犯恶心,据她所知,天景帝的后宫比他父皇那时的人可多多了,虽然大多是为了平衡朝政,但也架不住数量庞大。
“人人心中都有美好的期望,夫君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
“这也是你的心愿,我记得你说过的。”
好家伙,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五年前一时不察随口说出的真心话,终究还是被记得,且还了回来。
“是吗?妾不记得了,想来只是信口胡诌。”
“今日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顾忌。”
“哦。”
訾妃攥着他招摇过市,看杂耍表演,猜灯谜,吃糖葫芦,放河灯,写上“夫君万安”的字样,河灯漂得很远,半点没有沉下去的迹象。
“夫君快看那盏河灯,漂的这样远,定能将妾的心愿带给天神,夫君定能平安顺遂。”
天景帝的河灯上则写着“愿我身侧之人所求真心”。
她明明看见了,却假装没看见,兀自闭上眼睛,双手交握,假意祈福。
“娘子……”祈福完,訾妃要走时,被扯住手臂,“我是真心希望,我们能相携终老,待得两鬓斑白,我依然最是爱你,唯有你,是我唯一心尖上的人。”
“只要夫君不休了妾,妾自然会与夫君相伴到老。”
旁边玩闹的孩童不知道在打什么赌,只见他们伸出手,在拉钩钩确保对方的话,一万年不改变。
天景帝伸出尾指:“打过钩钩,就是盖了章,盖了章,就是承诺,承诺是不可以不作数的喔。”
訾妃毫不犹豫地伸出尾指,念念有词:“拉钩上吊万万年不许变。”
天景帝欣喜,拖着她跑过喧闹的街市,来到城门口无人处,用力抱住:“待会儿的烟花有惊喜,是朕特意为你准备的。”
着华服登上城楼,看街市喧嚷,天景帝衮衣绣裳,立于高楼,与百姓打招呼,就是不知道底下的人能不能看清他的样子。
玉妃一向唯唯诺诺,不过胜在不会使什么幺蛾子,看她的样子,身体倒是养好了,但还没从失了孩子的痛苦中走出来,看起来恹恹的,说话有气无力。
本是无意,随口攀谈,玉妃问:“訾妃姐姐今日怎的来的这般晚?”
娇弱的小可怜的确惹人心疼,訾妃正打算回答,就被刚晋升的婉昭仪抢了话:“訾妃姐姐是和陛下一起来的,自然是同陛下一起,故而来晚了,玉妃姐姐这都不知道吗?”
宫里总是不缺女人,尤其是不缺美丽的女人,这位婉昭仪一入宫,刚得了几天恩宠就被封为昭仪,不过是因为母家张氏和丞相一脉不对付,天景帝提拔张氏一族,便是要其与丞相抗衡。
“是啊,陛下邀本宫说了几句话。”
婉昭仪没什么好脸色:“訾妃姐姐入宫十五载,还能这般得盛宠,想来定是十分有手段,可要记得教教妹妹们。”
訾妃撑着下巴,煞有介事:“这个恐怕妹妹学不来。”
“姐姐大可放心,妹妹自是懂得这闺房情趣大多是些不入流的法子,但既然陛下喜欢,妹妹自然能学得。”
“妹妹误会了,姐姐不是让你学些闺房乐趣,而是本宫这张脸,陛下甚是喜欢,妹妹学不来。”
婉昭仪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但奈何訾妃说这句话,她又无从辩驳,狠狠喝了一壶水,才将火气压下。
末了,又说:“姐姐真是有趣。”
“原来据实相言实为有趣,那想来本宫是个极为有趣之人。”
慎贵妃出来拉偏架:“婉昭仪,不可对訾妃娘娘不敬,回去抄《金刚经》百遍,新年后交给本宫。”
“诺。”
慎贵妃暂管后宫后,最常罚的就是让人抄经书,用她的话说,抄录经文时,可以让人平心静气,令得各宫和谐相处。
天景帝入座,众人纷纷开始展示各项技艺,那位美艳的兰昭仪走后,都没人跳舞,活动略显寡淡。
婉昭仪正在弹琴,琴声宛转悠扬,和她爱显摆的性子极为不符,一看就是憋着,真怕她一不小心释放出本性,落得个大不敬的罪名。
一曲琴音罢,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外头锣鼓喧天,喜庆至极,台下人究竟有没有听见她的琴声还不一定,想来也是见她站起,方才知道结束,碍于情面,拍了拍手,既给了张家面子,又舒缓了筋骨。
其他各宫纷纷上台表演才艺,吹拉弹唱,十八般武艺,轮番上阵,也不知道皇帝能记住多少。
台下是张家新任掌事,名叫张生,与天景帝同岁,是婉昭仪的父亲,他早年间不受张家重用,却不知道因何缘故很得天景帝的喜爱,经过十数年的努力,终于坐上张家掌事的位置。比起前任掌事左右摇摆的行事风格,张生很明显地和丞相不和,是天景帝手里最锋利的刀。
訾妃只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却没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
“过完年,小女便有十八,虽是如此,但自小臣与她娘亲对她骄纵了些,还望陛下多加照拂,若是有错,尽管罚之,务必告知其缘由,也让小女能听之改之,更好地服侍陛下。”
“张卿放心,婉昭仪性子活泼可爱,朕很是喜欢。”
訾妃强忍住内心呕吐的冲动,规规矩矩地坐着,目视前方。
酒过三巡,张生说话浮躁起来,似是邀功:“陛下,当年若不是臣告知您雪国有一位十分貌美的夫人,您怕是得不到訾妃娘娘这般天仙般的美人呢!”
“张大人从前就见过本宫?”
“是啊,臣去雪国游历,与娘娘还有那无能的雪王一起用过膳。”
“张卿回来便告知朕,那时朕还只是景王,也是因着张卿的引荐,才出使雪国。”
訾妃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那时,张家掌事看不上他,他犯了事,被逐出张氏,逃到雪国,饥困交加倒在稻田里,被路过的雪王看到,方才救下他一命。
雪王和其夫人对他礼遇有加,好生款待,并赠其银两,让他得以回乡。
没想到,他见了雪国夫人,心生妄念,出言调戏,被雪王呵斥,赶出了雪国。
张生因此怀恨在心,回到天盛国后,在景王面前大肆渲染雪国夫人的美貌,一直说那是只有景王这样的枭雄才能配上的美人,如今跟在雪王那种只会种田耕作的匹夫身边,简直是暴殄天物。
说的多了,景王自然记在心里,没多久便借着游历为名,出使雪国,只为看那位天上地下独一位的美人一眼。
案桌下,訾妃青筋凸起,握紧拳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脾气。
大臣们尽是恭维之言,夸赞张大人做了件极好的事儿。
新年钟声响起,漫天的烟花燃起,照亮整个夜空。
訾妃看得很清楚,那些烟花是月桂花的样式,原来这就是天景帝说的惊喜,果然很惊喜。
若是心爱之人,花这么多心思哄她开心,该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
烟花绚烂,如群星闪耀,释放耀眼的光芒,燃尽光辉后,转瞬便化为虚无,没入无尽的黑暗中。
“君酌哥哥,我有点害怕。”
“别怕,有我在。”
訾妃想起很多年前,她还小的时候,雪王带她遍访民间,视察民生,他们去了一处村落,那里的人会打铁花。
那是比烟花要美得多的花火。
银亮的花火落下,如同流星般闪耀,是世间最为璀璨的盛景。
她害怕地不敢靠近,是雪王鼓励着她,陪着她,让她一点一点靠近这项他们一起发现的民间技艺。
雪王执着木桩,她便握住木桩的另一头,跟在他身后,与众人同乐。
那一晚她玩得很开心,和村民们一起欢呼鼓舞到深夜,乐不可言!
天盛国高高在上的訾妃娘娘不喜昂贵的烟花,只喜欢民间那无人欣赏的铁花。
“爱妃喜欢吗?”
訾妃没经过一点思考,回:“喜欢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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