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抵达下一座城池风城前,他们先来到了隶属风城的村镇蓄水镇。
蓄水镇是个水源贫瘠的地方,距离最近的河水也要十几公里,地下水源亦是十分贫瘠,据传镇上曾多次开采地下水源无果,生活在此处的居民常常需要搬运和积蓄水源。
他们到的时候,镇上正爆发癞疾,许多人尤其是老人和小孩身上长出斑块,严重者已经出现四肢麻木的症状。
风城城守是个四十不到的文人,虽是书生,此时却穿着粗陋的衣裳,亲自组织搭建医棚,让生病的百姓轮流治疗。
“听闻镇上出了癞疾,请问您是负责此地的人吗?”万俟君酌上前询问。
那人将不方便做事的下摆塞进腰带中,看起来颇为豪放,他对来人不屑一顾:“没看正忙着嘛,去去去,别妨碍我们做事。”
见他这么没礼貌,訾尽欢上前:“喂,我们只是想来帮忙,你别不识好歹!”
“两个小娃娃,能帮什么忙!”
訾尽欢挑眉一笑,取出针灸,扎入近前一位老者的脚上,没多一会儿拔下时,那位老者竟说:“我的脚有知觉了。”
万俟君酌微微行礼:“我们真的是想来帮忙。”
“高人!高人呐!”那位豪放书生惊呼,对二人也礼让起来,“我是这风城城守,姓苏,今日得见高人,实乃百姓之幸。”
“苏城守不必客气,我等想先了解清楚情况,还请您与我们说说。”
“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我姓君,单字酌,她是我的夫人,姓訾名尽欢。”
万俟是雪国国姓,自打出来后,他便不再对人提起真实姓氏。
苏城守带着他们了解了蓄水镇,主要是目前生病人数等情况。
“这街道还有家中,多藏污纳垢,最易招来病乱。”
“君公子,君夫人,有所不知,蓄水镇四面缺水,最近的水源也要走上十几里,这百姓能用上水生火做饭已是十分不易。”
訾尽欢提议:“不知苏城守可否派人运些水来,先将镇上里里外外清扫一番,否则医治好的病人也极易再次发病,于救治无益。”
“好,我这便去安排。”
苏城守去城中调派人手,临走前将医药事宜全权委托给訾尽欢,在他走后,万俟君酌就说:“阿梨,你在这儿看诊,我去四周看看地势,看看是不是真的毫无水源?”
“好,你安心去吧,这儿有我。”
他笑了笑,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理好:“若是累了,记得休息,莫要将所有的事情揽上身。”
“你也是,如若寻不到合适的水源,也莫要气馁。”
“好。”
士兵们还有民间自发组建的义士团体搭建好临时救助站,并挨家挨户查问家中人是否生病。
訾尽欢为重症病人施针暂缓病情,并组织众人熬药,因生病人数众多,草药准备不足,趁天色未黑,她决定上山采药。
镇上只有一名年过半百姓孟的大夫,他拄着拐杖前来:“小娘子,你医术了得,留在此处问诊,采药的事我这个老人家还做得来。”
“孟大夫,还是我去采药,您留下坐镇,我很快就回来,您放心。”
“你不熟悉地形,山中易起雾,要是遇上大雾,难辨方向。”
“村民们给了我地形图,我从前常在山中游走,不会迷失方向。”
她又向其他人嘱托过煎药事宜,便背上药篓朝山上走去。孟大夫腿脚不那么利索,到底没能跟上她。
山路蜿蜒崎岖,泥沙众多,极易打滑,訾尽欢拄着随手捡起的树杈,走得很快。
她将地形图牢牢记在心里,很快便找到苍耳子和夏枯草的聚集地,只是天很快黑了,加上晚上起雾,很难看清东西,只能点燃火把,想着尽快采药,早点回去。
山林间毒蛇猛兽最多,尤其是到了晚上,纷纷出来活动,因急于采药,一时不察,没能觉察到附近有蛇出没,一不小心就被咬上一口。
“嘶——”她瞧了眼手上的伤口,伤口倒是不大,但隐约瞧见那蛇逃窜而去的样子,似是有剧毒。
她取出针灸施针封住手上穴位,暂时止住毒性蔓延。她怕毒性蔓延开来,人会晕过去。
做完这些,她加快采药,一心想着早点回去。
与此同时,万俟君酌勘探完地形,便回到蓄水镇,见不到訾尽欢,便问了正在煎药的管事:“今日那位来看诊的姑娘呢?”
“镇中缺少药材,那位小娘子上山采药去了。”
“她去了多久?”
“约莫两三个时辰。”
“采药之地离此远吗?”
“不远,就在此处山上,那团大雾中。”
“那她该回来了才是。”
苏城守调遣了人,运来不少水,将镇上里里外外清理干净,恰好看见万俟君酌独自站在亭外,便过去。
“君公子,为何站在此处?”
“我家夫人上山采药还没回来,我有点担心。”
“这天都黑了,还去采药,此地晚上易起大雾,山上小路又多,我派人去找找君夫人。”
“苏城守,不必费心,蓄水镇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那你是想独自上山寻她?”
“你也说了,山中地形复杂,我要是去了,只怕找不到她,要是她回来,我又不在,岂不是徒增烦扰?”
“还是我找几个熟悉地形的人过去找找。”
“不必了,夫人做事一向懂得分寸,她既去了,便能平安回来。”
“可你很担心吧。”
“此次是她第一次离家,我只怕照顾不好她,叫她跟着我受苦。”
“我看君夫人跟着你,很开心呐。”
“是吗?”
“是啊。”苏城守摸了摸自己蓄起的胡子,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早年间我要来此赴任,那时风城还是个漫天风沙的苦寒之地,我不愿夫人跟着受苦,便不想与她成亲,谁知她竟一路追了过来,硬是住在我府上,逼着我娶了她。”
“我看您是乐见其成,心下高兴得很哪。”
“我这个人呢,全副心思扑在政事民生上,留给她的时间实在太少,既是如此,也不想耽误她,若是没她的强求,恐怕我这辈子只能是个孤家寡人了。”
“苏夫人很爱您,也很懂您。”
“是啊。”
风吹沙尘,尘埃四起,迷人双眼,迷雾山林间,有人自山中走来,带着满身雾气,整个人显得灰蒙蒙的。
“阿梨。”
“君酌哥哥。”
万俟君酌冲过去,将她背上的药篓接过,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遇到一点小问题。”
“什么问题?受伤了吗?”
“没有,先把药材给大家吧。”
訾尽欢见苏城守也在,微微欠身行礼,随后又去了棚中,嘱咐大家如何使用。
直到所有事情处理完毕,她才坐下写了个方子,递给万俟君酌,眼中布着狡黠:“君酌哥哥,你去抓副药吧,这药每日一副,连吃三天便好。”
他看了眼药方:“这些都是解毒的药材,你中毒了?”
“嗯,被一条不懂事的小蛇,轻轻咬了一口,头有点晕。”
“哪里?”
“手上。”见他紧张,訾尽欢伸出手给他看,人也向他挪近一步,靠到他肩上,知道自己即将失去意识前,还特地坏笑着说上一句,“我晕了。”
“阿梨。”
那蛇的毒性很强,她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虽是故意寻了个机会倒在他怀里,但也是真的晕了过去。
万俟君酌很快按照她的方子煎好药,守在卧榻上摇她:“阿梨,喝药了。”
她迷迷瞪瞪地被摇醒,勉力打起些许精神:“我们在哪儿?”
“我们在镇长家里,乖,先把药喝了。”
“是我写的那张药方煎的药吗?”
“是啊,分毫不差,我一直看着火呢。”
“我不喝,那药特别苦,是这世上最苦的药。”
“阿梨可是医者,平日遍尝百草,竟还怕药苦?”
她生病的时候最爱撒娇:“真的很苦。”
“那阿梨要怎样才肯喝药?”
“你要说些好话,叫我听了以后开心,忘记药苦才行。”
“阿梨……”
“嗯。”
“我心如磐石,爱你之心,永无转移。”
訾尽欢听后,差点从床上跳起,极力睁开眼睛,将药一饮而尽,又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是我忘了,这药一点也不苦。”
“然后呢?”
“我病了,我要睡觉。”她躺下,紧闭双眼,并不打算回应他的话。
万俟君酌替她掖好被角:“睡吧,往后莫要再受伤,我真的很心疼,很希望受伤的人是我。”
“好,不会再受伤了。你也快些回去睡觉吧。”
“我不走,好吗?”
这毒确实很厉害,搅得人神思不明,晕头晕脑地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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