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三,阴晦之日。
或许是昨夜的一场魔法雨,紫宸城上方的天空被浓厚的魔云遮蔽,仅有的几束光芒艰难地穿透迷雾。
这奇异的气候就像大明如今动荡的政局,神秘且难以捉摸。
"阁下,小心脚下……"
耳边传来关切的声音,将内阁首辅游离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抬头,循声望去,只见身穿绯红色法袍的司礼监执笔者正和蔼地看着他。
轻轻点头致意,李国普迈开步伐,跟在司礼监执笔者身后,步入皇宫深处,心中充满忐忑。
原本打算在权力的洪流中急流勇退,然而东林教派实在欺人太甚,竟使用“幻兽替位”的邪术。
如今唯有彻底站到天子一边,成为“帝党”,赢得天子全心的信任,才能在这奇幻的大明世界中立足。否则,一旦东林教派得势,身为“阉党余孽”的他将首当其冲地成为他们的攻击目标。
但乾清宫中的天子是否愿意接纳自己,而自己又需付出何种代价?
走着走着,李国普再次陷入深思,眼神愈发迷离。
"阁下……"
不知过了多久,司礼监执笔者王承恩略带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嗯?"
有些恍惚的李国普抬头,看见宏伟的乾清宫已映入眼帘,不远处的白玉台阶上,一位身形消瘦的年轻人正带着微笑凝视着他。
不知为何,见到这名年轻人,李国普一早的不安瞬间消散,所有的负面情绪也消失无踪。
……
"微臣李国普,拜见陛下。"
"吾皇万安。"
乾清宫的暖阁中,李国普无视案牍后天子的阻拦,恭敬地鞠躬行礼,他的声音微颤,在暖阁中回荡。
"免礼起身。"
片刻后,大明天子朱由检平静的声音在李国普耳边响起。
深深吸口气,他强抑内心的复杂情绪。与半月前相比,明显衰老许多的李国普在暖阁的天鹅绒地毯上慢慢站起。
见此情景,早有准备的司礼监执笔者王承恩立刻搬来早已预备好的座椅,恭敬地请这位满头白发的首辅坐下。
近段时间,京城的局势风云变幻,各派力量暗中角力,身为内阁首辅的李国普承受了多少非议,身为司礼监执笔者的王承恩心里再清楚不过……
尽管不明白天子为何尚未对置身于巨轮之心的宰相伸出援手,但王承恩在心中对李国普的敬意并未因此减退半分。
"爱卿今日破晓入宫,所为何事……"
李国普拜谢后坐下,案牍后的朱由检轻轻放下手中的卷宗,微笑询问,仿佛对朝廷内外的“流言蜚语”一无所知。
"陛下,微臣……"李国普闻言,本能地欲开口,却又有些尴尬地闭上了嘴。
他该如何启齿呢?难道告诉天子,自己被那些流言困扰,恳求天子站出来为自己正名?即便他今日已做好了全心效忠的准备,但关键时刻,李国普仍感犹豫不决。
"呵……"
正当李国普思绪纷飞,内心纠结之际,天子淡然的笑声传入他的耳中。他不自觉地抬头望去,心绪紊乱的李国普与朱由检深邃的目光相遇,令他心头一震。
"陛下,"几乎在瞬间,李国普做出了决定。既然今日是为了“归顺”而来,再伪装就毫无意义了。与其让天子不悦,不如直截了当地表明来意。
"陛下,老臣听闻朝中有御史与暗黑势力勾结,企图颠覆朝纲,心中惶恐不已。"
"今日特意来向陛下请罪,祈望陛下英明决断……"
李国普深知,东林党来势汹汹,攻势凌厉,他只因身为宰相,又非东林党人,成了他们的攻击目标。然而,东林党的真正目标,正是坐在案牍后,神色淡漠的大明天子。
"呵,爱卿乃我大明支柱,功勋卓着,区区几个不知死活的小人怎能撼动我们君臣的情谊呢?"
面对李国普略显忐忑的目光,案牍后的朱由检轻轻挥手,平静地说着。听了这话,李国普眼中的疑惑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烈。
从天子的话中,他似乎并未将那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依旧信任他。然而,既然如此,为何放任不管,任由朝中御史胡作非为?
仿佛看穿了李国普的心思,案牍后的天子微微一笑,眼中掠过一丝狡黠,意味深长地说:"自开国以来,南直隶便是我大明的经济重地,水路运输更是连接南北直隶的生命线。"
"前不久,南京魏国公府禀报,运河沿线出现匪徒,致使水路运输中断。"
"朕在想,是否因水运总督之位空缺,导致漕军松懈,才使得匪患频发呢?"
图穷匕首现!
在李国普震惊的目光中,案牍后的天子淡然地道出了真正的意图……
尽管天子的脸庞如静止的湖面,无一丝涟漪,但李国普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不容置疑的决心。
原来,天子并非对局势一无所知,而是故意在此刻等待着他。
那位漕运总督,不仅肩负着贯穿南北两直隶的重任,还统帅着数十万漕军,乃是一位真正的疆域大吏,权柄无比。
自万历年间以来,漕运总督的职位一直掌控在东林党的手中。
其中,被誉为“东林先驱者”的李三才更是执掌漕运总督长达十余年,其影响力深不可测。
接替他的李养正虽非东林党成员,但也出身南直隶,与东林派系联系紧密。
直至两年前,当九千岁魏忠贤的权势如日中天,他将泰昌帝身边的亲信崔文升派往苏州府,代理漕运总督的职责。
倘若漕运总督的职务落入天子的心腹之手,李国普几乎可以预见一场颠覆性的变革即将席卷而来。
那些潜藏在漕运阴影下的既得利益者或许不敢公然挑战天子,但他们对身为内阁首辅的他必定不会手下留情。
未来可能还会有更大的风暴等待着他,毕竟漕运不仅牵动东林党和南方贵族的命运……
在这混沌交织的局面下,就连朝廷对此也难以施以强大的控制。
几乎是本能地,内阁首辅李国普欲要开口推辞,眼中的疑惑更为加深。
这就是“归顺”的代价吗?未免太过沉重。
“朕听说,南京的贵族们因远离权力核心,长久以来嚣张跋扈,无视朝廷,不尊王命……”
“既然如此,那个空缺已久的南京守备太监职位也应该重新设立……”
无视眼前首辅脸上恐惧的神色,案牍后的天子缓缓起身,独自走到一侧展示大明疆域的地图前,一边轻轻抚摩,一边沉思道。
宣德年间,为了制衡南京城中的贵族,曾在宫中挑选一名亲信太监驻守南京,名为南京守备太监,与统率南京城外大军的南京守备形成抗衡之势。
这些来自深宫的太监对南京贵族而言如同高悬的利剑,因此多方角逐下,这一职位并未成为常态。
上一任南京守备太监,恐怕要追溯到万历时期。
“陛下,如此举措……是否有些过于激进?”
沉默良久,李国普在心中反复斟酌措辞,才略带迟疑地问道。
漕运总督统御漕军,南京守备太监监管南京城外的军事营地。
天子轻描淡写的两句,通过两个人事任命,已经对南直隶至关重要的兵权构成了威胁。
南方的贵族与东林党人之所以能无所畏惧地联合,甚至在“陕西民变”中推波助澜,关键在于驻扎在南京城外的十万士兵。
他们确信,紫禁城中的天子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他们在南直隶掀起的动荡下手。
“呵,爱卿忠诚无私,为我大明鞠躬尽瘁,却被朝中的御史贪腐所害……”
“甚至连关乎皇位交替的重事也能直言不讳。”
“爱卿认为,这些叛逆贼子眼中,还有没有朕这位皇帝的存在?”
“朕觉得,在他们眼中,爱卿和朕,不过是供他们操纵的傀儡!”
话到最后,一直云淡风轻的朱由检面色终于变了,他锐利的咆哮在乾清宫暖阁内回荡。
纵观历代,像东林党这样为了私利而无视王朝安危、百姓生死的“叛逆贼子”极为罕见,唯有唐末那群恣意弑君的宦官能相提并论。
甚至,这些口口声声仁义道德的正人君子,在某种程度上与昔日那些弑君的宦官本质上并无二致……
毕竟,在这个神秘的国度“大明帝国”里,早早陨落的王族并不罕见,比如他那因涉险渡河而被奇石之毒困扰的皇兄……
“陛下认为,何人适合守护南京这片土地?”
仿佛被帝王的雄心壮志所触动,原本犹豫不决的内阁首席顾问竟情不自禁地发出了疑问。
并非他质疑帝王的智谋,只是历经两百多年的沉淀,那些权贵与显赫的官员已将南直隶打造成坚不可摧的堡垒,非寻常英雄能轻易撼动。
“漕运总督乃是一方封疆大吏,岂能让朕轻易决定,此事还是交付内阁众人商议后再行决定……”
面对李国普有些惊讶的目光,深思熟虑的帝王并未趁热打铁,指派漕运总督,反而突然转移了话题。
“南京的守备太监向来由宫廷内侍担任,朕有些新的想法。”
轰!
仿佛洞察了某种秘密,内阁首席顾问心头一震,脸上闪过一丝震惊,他似乎明白了帝王心中的人选。
“东厂督领魏忠贤,或许能镇守南京……”
见面前的顾问仿佛领悟了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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