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进苏州城,给密集的坊市屋宅镀上一层金边,荡漾的水波里,江南特有的朦胧雾气笼罩着人们的脸庞。
正是一天中最困的时候,除了需要早起讨生活的百姓,大多数人都还处在睡梦里,然而往日此时还未开启的李府正门,此刻已经有许多家仆正进进出出。
“留醉坊找了吗?”
“城西去过了,没打听到姑爷的消息。”
“城南倒是有人说有个书生在寺里寻死觅活,可那书生听起来不像姑爷的样子。”
低声的交谈,全部是关于那个赘婿的,前半夜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大张旗鼓,可随着时间推移,依然没见顾怀的人影,李府便渐渐加大了寻找的力度。
倒是也有些抱怨声:
“不是我说,那么大一个活人,还能走丢不成?何必要派咱们去找,大半夜的都睡不着个好觉?”
“你少说两句,让管事听见,少不了要给你扣帽子。”
“说就说了,能怎么样?那赘婿可真不是个好东西,真要死也不寻个有人的地方死,白让我们遭这罪。”
“依我看呐,你们还是悠着点,”有人略显神秘地凑过来,“咱府上是没人把那姑爷当人看,可看今天这动静,谁能说自己明白小姐的心思?万一哪一天真得叫老爷,可就要小心秋后算账喽...”
这话说得在理,原本还在抱怨的几人面面相觑,也就住了嘴继续去其他地方开始寻人,同时在心里对之前在府上流传的流言骂了句狗屁。
谁说这赘婿只是个招牌?谁说小姐对那书生一点都不在乎?才走失一夜,就闹得这般大,这能是府上下人嘴里那个随意欺凌的赘婿?
然而下人们的腹诽注定传不到李明珠的耳朵里,事实上一夜未睡的她现在正对着顾怀居住的那栋小楼发呆。
小的时候常到这里来玩,那时候父母还在,不用去操心李家的生意,像个假小子,可后来渐渐长大,这栋小楼却是再也没有来过了。
倒是被那对主仆收拾得很干净漂亮,小楼旁还开了块菜地,后院的鸡栏里,几只小鸡正列着队觅食。
整整一夜,都没有一个好消息,苏州城那么大,想要找一个人从来都不容易,尤其是这个人没有在苏州城里留下太多痕迹的时候。
只有去报官的莫莫赶回来,说天亮了巡城司就会派人去找,张贴布告,也不知道这个小侍女是怎么做到让一向不喜欢管事的官府效率变得那般高。
她想了想,看向坐在小楼台阶上的莫莫:“我还有一些要紧的事...”
这话显得略有些薄情,毕竟自己名义上的丈夫现在还下落不明,但那件事实在关系着李家未来的命运,她可以一夜不眠不休等着他的消息,却不能任性地把李家抛在一边去等他回来。
“没事的,”莫莫扬起小脸,顿了顿又说道:“谢谢你。”
“为什么谢我?”
“我以为你不会帮忙的。”
“我没能帮上什么忙。”
莫莫从台阶上起身,拍了拍侍女服上的灰尘,言语里倒是没有太多担心:“其实找不找意义都不大...”
“嗯?”
“没什么,”莫莫歪了歪小脑袋,“你要不要吃碗面?”
李明珠怔了怔,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昨夜还那般杀气腾腾的小侍女现在又变得有些平静坦然,但她还没回应,一道身影就从远处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小姐,小姐!有人送信...哎哟!”
那身影摔了一跤,但又从地上弹了起来,身形矫健,虽然还有一些刻意表演的痕迹,但在大宅子里过活这样的表忠心手段是不能少的。
李明珠接过下人手里的信件,听完下人刚走进大门,却被绑着石头的信件砸在身上的遭遇后,意识到了什么。
她打开信,倒出一块玉佩,信笺上短短几句话,交代了顾怀的下落。
小侍女靠近过来,眯眼打量了那玉佩半晌,点头确认:“是少爷的。”
她又看向李明珠:“谁写的信?”
“像是掳人的歹人,他们要一千两银子,”李明珠看向侯在一旁的下人,“去账房支一千两银子,送过去。”
“可小姐...”
李明珠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过去,那下人心头一跳,慌忙转身离开。
只剩下有些感叹随手就能拿出他们主仆两全部身家还有那股爽快劲的莫莫,以及默默收起信笺,松了口气的李明珠。
只是一千两而已,他没事就好...
……
顾怀没有穿鞋,无声的推开木门。
映入眼帘的是杂乱的房间,桌子上还摆着没吃完的食物酒水,以屋内生活物具的齐全程度来看,这里应该是长期有人居住的。
昨夜听见的声音有四个,如今死了一个还剩三个,以他现在受伤的脚来说,就算跑,也跑不了多远。
那就只剩下一个选项了。
屋子的具体结构应该很简单,是江南常见的木制小屋,有扇窗户透进了光,顾怀走了过去,看见了一条屋外的走廊。
小屋旁是片林子,天色已经渐亮,黎明前的时分人是最不容易醒的,估计那汉子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选择这时候走进房间。
顾怀用手捂住嘴轻轻咳嗽了一声,没有选择翻窗子出去,而是走到桌边拿起还算完整的食物,慢慢吃了起来。
他走向另一个房间,没有推开门,沉默地站在门口听着,有打呼声传出来,还不止一个,此起彼伏倒像是交响乐,透过门缝能看到榻上的两个人影,可看不清身形。
不好估算下手的难度,也不太可能做到另外一人不被惊醒,顾怀收回眼神,心算了算,昨夜看到的那几个人影,没有一个比他矮,其中有一个身高应该超过了一米九,浑身的肌肉让人望而生畏,那种身材,偷袭不一定能起成效,很多法子怕是也用不上了。
赤脚踩在地上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是左脚脚踝已经开始红肿无法使力的时候,每走一步都像是无数根针刺进骨头,但顾怀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改变,有些吃力地翻过窗口,到了走廊。
木屋的另一边是开垦出来的几块菜地,朦胧的雾气里,倒是传出了一点声音。
像是对话,可惜听不真切,顾怀慢慢地靠过去,路过一扇木门的时候,看见了里面堆积的木柴,他走进去寻觅片刻,提着一把磨得发亮的柴刀走了出来。
那些对话也渐渐清晰起来。
“阿大,去把猪油拿过来,再去淘米。”
“好咧,娘。”
顾怀怔了怔,随即有些无奈地笑起来。
这年头绑匪也拖家带口地工作了?这不是让人难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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