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宣读完,依旧如同惯例般给宣旨的宦官封了红包,又过问勉励了两句,在两个后宫不甚出彩宦官惊喜交加地离开后,得到消息的杨盛便已经出现在了不远处。
京城发来的旨意,不止有顾怀这一份,所以杨盛自然也就知道侯爷离开的时候到了,只是听到以靖北侯爷在西北的功绩居然没有受到任何褒奖与提升时,跟随着他的一些将领不免有些骚动,直到听闻顾怀还要去代天子巡狩益州,封赏大概率是回京时一同算起,才安静下来。
不得不说在顾怀到兰州前,这些只闻其名未识其人的将领们心中更多的是畏惧,毕竟顾怀的军功与名声摆在那里,可这一个多月下来,整个西北局势天翻地覆,辽人被赶跑西夏复国还替魏国守国门,以后西北的边患怕是几年内都不再存在,实在是让这些将领为之惊叹佩服。
而且按照他们的想法,在靖北侯爷手底下打过了仗,就多少也算是他这一派的人了嘛,如今大魏军中还竖着的几块招牌,也就靖北侯爷最为显赫和充满前途,有这份麾下听命的恩义在,以后在军中发展怎么也要顺遂一些,他们巴不得再往自己脸上贴点更像顾怀亲信的标签。
所以一开始听说这道对有功重臣刻薄寡恩的旨意,他们脸色讪讪的有些难看,见侯爷一脸的恬淡自若神色如常,毫无失落怨言,不由在心中赞道这位侯爷年仅二十余岁却能宠辱不惊,这份胸襟气度实在是让人惊叹。
结果是人家另有重任,西北事才办完就得去益州,代天巡狩!这种尊荣他们这些武将连想都不敢想,而且连三卫以内兵马自由调动的权力都敢给,只能说这位侯爷受到的恩宠让他们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见兰州军司的人到得差不多了,顾怀也就不再打算耽搁,他单手捧着旨意,对着杨盛笑道:“既然都在,也就省去了告驾辞行的功夫,顾某这次出京的时日虽然不久,但后面还有些长路得走,不好在兰州耽搁,既然陛下对西北之事有了安排,我也就放心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与诸位饮一杯水酒,就此作别吧,还望诸位日后勤恳在此为国守边,报与国恩。”
杨盛听见这话,不知怎的居然生出一股不舍,要知道一开始他还求着老天爷别让顾怀来兰州,纯把他当瘟神来着...可如今打了几仗抢得盆满钵满,西北边患又一日解决,自己也得了大功升官发财,还真希望侯爷这位福星能在这西北再待段时日,好彻底傍上这棵军中大树,朝中巨擘...毕竟顾怀坐镇河北,他一个西北边将主动结交也不算什么忌讳。
但见顾怀去意已决,是真不打算在兰州多待了,他也只好一拱手应道:“是,还请侯爷移步,让末将在城中倚翠楼设宴,领诸将替侯爷送行--呵呵,兰州多名姬,还有西域的绝色美人,堪称色艺双绝,只是侯爷这些时日一直在军营,才错过了,如今请她们琴箫助兴,也是一桩美事。”
都是武将,这种事自然是生冷不忌的,或者说像顾怀这样巡视边防都要住在军营才是真的古怪,只是顾怀这几年一直洁身自好,如今连未来的老婆都翘家了,实在是没什么心情,于是便婉拒了几句,杨盛见状也就不再多劝。
一旁的锦衣亲卫端来托盘,上面放着几杯水酒,顾怀当先拿起一杯,剩下诸将纷纷效仿,顾怀笑着环视了一圈,随后脸色微微一凛,开口道:
“诸君!”
众将纷纷站直,脸上神情也严肃起来,顾怀知道这些武将不是河北那些自己亲手带出来或者提拔的亲信,这种离任时不应该再多加说教,可是想到自己离开之后新上任的兰州安抚使不知道能不能镇住场面,到时候难免会有人因为西北稳定而渐生骄堕,便还是准备再说上两句:
“西北边患已解,但西夏不可全信,须知今日西夏可为魏国守门,来日又怎么不可能成为辽国猎犬?打铁须得自身硬,要想在这场暂歇的魏辽国战中笑到最后,眼下这些不过是取巧的手段,如今西北虽不再是前线,但也望诸位不懈武备,勤加练兵,如此,方不复多年来苦读兵书,枕戈待旦!”
他神秘一笑,见诸将纷纷点头,继续道:“而且,眼下正是男儿建功时,要想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也再等上几年嘛!本侯日后在河北,是有大把用人之地的,到时候还望诸位可别生了将军肚,应召而来,却上不了马提不起刀,只能望北兴叹了!”
他一口饮尽水酒,诸将也纷纷效仿,情意已到,也就不用再设宴送行,如今的西北边将大多军务缠身,所以在辞行之后也就匆匆离去,而萧平也和杨盛去了兰州城,刚刚还一群人豪气饮酒的湖边,转眼就只剩下了顾怀与锦衣亲卫。
营中仪仗起行还需要一些时间,顾怀转身走到湖边坐下,打开了一封信。
信是随宦官一同来的,却不是出自赵轩,而是杨溥。
在官场上为了避嫌,大多数时候杨溥并不想让旁人认为顾怀的所作所为全是因为他的授意,而是顾怀自己的选择与成果,所以都会刻意地拉远一些距离,这样的密信更是从未有过。
信的开头寒暄了几句,自从有了京城那栋宅子里把话说开的谈话,现在这对义父义子的关系总算是融洽自然了许多,在说起代天子巡狩益州这件事时,杨溥还提起杨岢如今就要益州地方为官,如果途径的话顾怀倒是可以去看看。
后面还说起了这次顾怀在西北做的事情,赞扬大于异议,说到一些顾怀没有考虑到、需要朝廷查漏补缺的方面时,他还加重了些笔墨,倒有些像是之前在京城教顾怀施政时的模样。
但真正让顾怀在意的,是信的最后。
“...陛下这次得了风寒,已经很多天没上朝了。”
“这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你我都知道,陛下不是那种能把事情放下的性子,从他登基以来,还未缺席过早朝,所以这一次倒不太像是什么普通风寒,这也引起了些大臣的忧虑,有两位阁老还想去后宫求见陛下。”
“但被拒绝了。”
“太医的理由是风寒会传染,但朝中已经起了些其他的声音,如今的大魏,陛下的一举一动都牵扯太多,有些事情隐瞒不住,朝中一旦再人心浮动,就不好压了。”
“但没有什么办法,陛下躲在后宫,内阁代为监朝,短时间运转还没有什么问题,但时间一长,必然生乱。”
写到这里时,墨迹晕染,笔迹加重了很多,顾怀甚至能想象到,在深夜的内阁,杨溥提起笔面对着眼前的宣纸,悬笔有些迟疑的模样。
但他最终还是问了出来,而这句话,也让顾怀的瞳孔微微一缩:
“你之前有没有见过,陛下咳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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