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瑾身后百甲蜂拥而来。
余庆楼里刀光森冷。
徐文真这才抬眸,看着执矛涌进来的甲士,神色不动,巍然如山。
郑瑾不去管他是不是装腔作势,历来开弓没有回头箭,即使对方有着两名六品护持,他也自信五百甲能够将对方生生耗死。
便于此刻。
身后整条街马蹄声如滚雷,似有千骑策马奔来,声势惊人。
郑瑾心里猜测是不是大公子到了,止步回看,便只见当头一骑,一身将军白甲,身后披有大红披挂,赫然正是白缨突骑指挥使,从四品的明威将军曹仁硅。
这位指挥使,在齐州一直不显山露水,此次被调过来围困奉宁府的,便是他麾下的一万兵马。按照军中等级,在场所有白缨突骑,都需得受他节制。
郑瑾见着他过来,心里一突,赶紧迎了过去,恭声道:“郑瑾见过曹将军!”
明威将军曹仁硅看也不看郑瑾,翻身下马,大步踏入余庆楼。
他原本是京都武安军的都指挥使,一直以谢安真这位左指挥使为目标,原本以为会在武安军中按部就班,熬个几年之后接任他的位置,却不料三年以前,他被枢密院调动到了齐州,接任白缨突骑左指挥使的位置。
原本麾下精兵变作一万齐州军,对于大型军队调度作战,不再是纸上谈兵,多了几分自己的领悟,整个人的气势也脱变沉稳,如刀在鞘蕴养锋芒,与谢安真的气度有了几分相似。
气质已经趋于圆润的曹仁硅一进入余庆楼,除去捧卷静读的徐文真外,其余所有人都立即被夺去了气焰。
涌进楼内杀气腾腾的甲士,此刻也顾不得杀人,纷纷收矛回刀入鞘,乌泱泱跪了一地。
曹仁硅仅仅看了徐文真一眼,随即目光游曳一圈,只多在徐文真身边两人停留片刻,随后便落到跟过来的郑瑾身上。
他自然清楚这个年轻校尉的心思。
在齐州摸爬滚打三年,他明白柳家大公子柳承业,一直对左指挥使的、位置念念不忘。虽不敢明着违抗枢密院调令,但仗着将主是柳宗光,私下里没少拉拢了他手下将校,大有将他架空的趋势。
曹仁硅三年前被调至齐州,谢安真跟他开诚布公讲过一番话后,他就明白,这种赵家和徐家的神仙斗法,他区区一个裨将根本就掺和不了。因此三年来他对柳承业多有忍让,甚至这次更是给了柳承业天大的面子,在他要求调动一万白缨突骑后,也没过多阻止。
原本打算在齐州熬个几年,再调回武安军,继续跟着谢安真,却在昨日接到了枢密院和中书院的密令,要求他全权节制封城的一万白缨突骑。
方才更是有夜照司的金面座主,亲自递话,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护住奉宁府的余庆楼,即使他麾下一万人马全都死绝,也要护住余庆楼掌柜徐文真的周全。更是允诺他,只要徐文真安然无恙,便会调他回京都,直接坐上武安军左指挥使的位置。看似都是左指挥使,麾下兵马却不可同日而语。
值得夜照司如此大费周章,又姓徐,曹仁硅自然能推测出这个中年书生的身份地位如何。
他看了眼郑瑾。区区一个小小的校尉,以为靠上柳家就了不得,还敢杀牵扯到他前程的人。没留丝毫情面,开口道:“带着你的人,滚出这座酒楼!”
曹仁硅虽说是明威将军,但往日里都是柳大公子节制兵马,郑瑾是青壮一辈跟随大公子的校尉之一,对曹仁硅有着敬畏,但不会太多。此刻涉及他的前途之争,以及大公子的命令,他也敢壮着胆子,开口道:“将军,请恕卑职不能领命!”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原本跪在地上的甲士,陆陆续续有人站了起来。
曹仁硅扫视一眼,目光森冷,“你要公然违抗军令?”
郑瑾低头拱手道:“卑职不敢。卑职谨记军中律法,更对当年赵武王大人说的‘杀我袍泽者,我必杀之。’铭记在心。方才我麾下二十六名大好儿郎,被余庆楼贱民无端屠戮,这种血仇要是不报,我便是不要这个校尉身份又如何!”
他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
军中最重袍泽情谊,郑瑾打着要为死去同袍报仇雪恨的旗号,立即迎来底下人一阵附和。饶是面对明威将军慑人气魄,也敢纷纷为郑瑾开口。
很快许多跪地甲士陆续起身,重新拔出长刀,不断喊道:“血债血偿!”
楼内杀机四起。
“明威将军,看来白缨突骑不仅战力平平,连军纪也很堪忧。要不要我们出手帮忙?”眼见群情激奋,小二并无多少慌乱,语气镇静地问道。
“我们帮忙。”厨子手里的剔骨刀在手中旋转了一下,泛着幽冷的寒光。
明威将军曹仁硅走出一步,五品气机显露,一股实质威压笼罩住场中所有人。瞥了眼神情自若,继续看书的徐文真,愈发印证了心头猜测。
他看着郑瑾,森冷开口,声音瞬间压制住所有人,“为同袍报仇是不错,可要是死去的同袍犯了株连九族的大罪,你们也要去报仇?区区一个校尉,几十号人也想着炸营?再不滚,本将不介意今天大开杀戒!”
郑瑾原本就对徐文真的身份有所怀疑,他想着搏一个锦绣前程,才让手下出手,可眼下听到曹仁硅说要株连九族,当下便收了小心思,给几个心腹递了个眼神,郑瑾再不敢多留,转身欲走。
一直低头看书的徐文真,淡声道:“把刀留下。”
军人摘刀,无疑文官被摘了帽子。
虞侯的位置没捞到,还得赔一个仁勇校尉的位置,郑瑾脸色难堪,右手紧按佩刀,明知徐文真身份不凡,此刻还是开口道:“你不过一介书生,敢让我六品校尉摘刀!”
徐文真身边小二顿时一个健步,瞬间走到郑瑾身前,左手一扬,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骂骂咧咧道:“让你摘刀就摘刀,没摘你脑袋你就算捡一条命了,还废什么话?!”
郑瑾半边脸肿的老高,恶狠狠地盯了眼小二,见曹仁硅对此视若无睹,他摘刀丢在地上,转身就走。
他这一丢,里里外外的甲士都丢了兵器。这种神仙打架,让他们摇旗呐喊可以,真要是让他们去真刀真枪的送死,这种讨不到半点好处的事情,自然没人愿意去做。
一百甲士跟在郑瑾身后,垂头丧气地走出余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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