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满仓家里的小麦种完了,下一步就是着手准备李大贵成亲的事了,李满仓叫来刘大妮的儿子柱子给李大贵做婚床,同时也给李桃花做一个板箱陪嫁。
成亲是需要新被褥的,周氏就弹了棉花,然后又去供销社买了被里和被面。张家的儿子和女儿都很不错,周氏对这门婚事非常的满意,想起来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周氏拿着被里被面高高兴兴的回到家里,她刚走到院里就兴奋的叫李大贵,让他出来看被里被面好看不,李大贵却没有出来,周氏觉得很纳闷儿,就走进了堂屋,看到堂屋里的一幕时,周氏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屋里空气凝重,周氏觉得喘不过气起来,她看见李满仓蹲在墙根啪嗒啪嗒的敲着烟袋锅子,李大富愁眉不展,李大贵也是哭丧着脸,李桃花站在一边咬着嘴唇,怯生生的看着李满仓。
周氏说道:“恁爷几个这是咋了?恁都愁啥里?”
李满仓看着李大贵说道:“咱李家从古至今就是大户人家,不能干这种无情无义之事,这个亲事必须要成!”
李大贵说道:“伯,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呀,俺要是和一个哑巴过一辈子,俺也太亏了!”
“啥?“周氏觉得不可思议,“谁是哑巴?”
李大富说道:“娘,张家的闺女张灵芝是个哑巴。”周氏一下子就懵了。
她可没有听刘大妮说过,说道:“真的假的?恁都听谁说的?”
原来,刘大妮的儿子柱子来给李大贵做婚床,就不小心说漏嘴了,李大贵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张灵芝是个哑巴,怪不得她一直不说话。
李大贵说道:“是俺柱子表叔说的。”
周氏对李满仓说道:“张家闺女是哑巴,咱表婶也不该瞒着咱呀?”周氏在心里开始埋怨刘大妮。
李大富相亲的时候,周氏看上了王春花,但看不上女婿王大东,觉得他配不上自己的闺女。轮到了李大贵和李桃花了,她相中了这个女婿,儿媳妇却是个哑巴,周氏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咋都没有十全十美的呢?
“他伯,大贵说的对着呢,要是跟一个哑巴过一辈子,那多亏呀!”周氏试图劝说李满仓。
李满仓说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大贵又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别说张灵芝是个哑巴,就算是傻子也要娶过来,要不咱就成了陈世美了!”
周氏见李满仓发火也不敢再说什么,李大贵却说道:“那件事也不是俺一个人的错,她也是愿意的,她要不愿意俺也不能强迫她……”
李满仓听他这么说,拿起手里的烟袋锅子就向李大贵砸去,骂道:“混账东西!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也太没有良心了。”
李大贵赶紧躲闪,烟袋锅子才没有砸到他。
周氏说:“他伯,恁不要发恁大的火儿,咱再商量商量……”
李满仓怒道:“商量个屁!咋商量?你把人家闺女的清白都糟蹋了,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让人家张家咋办?让张灵芝以后咋办?咋做人呀?不要只为自个想,也为人家想一想,做人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才中!”
李大富也劝说李大贵:“你和人家张家闺女都那个了,你要是不娶人家了,人家以后嫁人了,也会被婆家人瞧不起的,咱们做人要凭良心,她是哑巴又咋了?哑巴还不跟你吵架呢!”
李大贵说道:“反正俺不想娶哑巴,恁要是喜欢恁娶了吧!”李大富指着他的鼻子怒道:“李大贵,你说的啥话?”
李满仓又说道:“张家是个不错的人家,那闺女看着也机灵着呢,要不说她是哑巴,谁也看不出来,只要会干活,会生养就中,咱庄户人家就要找个实惠的媳妇!”
周氏在心里也为儿子打抱不平,李大贵是李家喝墨水最多的一个,要不是因为家里穷,他也不会辍学……这么好的孩子娶一个哑巴真的是太亏了,可她不敢再劝说李满仓。
李满仓和李大贵的谈话不欢而散的,李大贵很生气,挎着筐子,拿着镰刀就去了地里。李大富不放心他,也跟着他去了。
周氏说道:“他伯,恁也别气了,咱大贵读过书,长的也不赖,他不愿意娶一个哑巴这也正常……
大贵也真是……在张家干了几天活儿,就没发现这张灵芝是个哑巴?”
李满仓说:“哑巴咋了?哑巴比不哑巴的还能力,我看这张灵芝是个能哑巴,那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咱娶回来也能持家。”
周氏说道:“可大贵他不愿意呀!你要是强逼他,再出点儿啥事儿咋办?”
李满仓说道:“就你这乌鸦嘴,他能出啥事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从古至今的规矩,他李大贵还想破了不成?”
周氏知道李满仓说一不二,这个家也是他当家,她多说无益,就不再说了,但她心里还是过不去这个坎儿,她感觉刘大妮是故意隐瞒他们。
周氏就悄悄地去邻村找到了刘大妮,说道:“表婶,张家的闺女是个哑巴,恁为啥不告诉俺们?”
刘大妮说道:“张家是个好人家,张栋梁又懂事,又能干。张灵芝虽说是个哑巴,但她心灵手巧,又不傻,再说了,她这个哑巴也不是天生的,是小时候吃到了一种毒果子,才变成了哑巴了!”
周氏说道:“不管咋说,她就是个哑巴,恁不告诉俺,这属实也不应该呀!”
刘大妮听他这么说就有些生气,说道:“恁要是不愿意,俺去给人家张家说去,把这门亲事退了!”
周氏根本做不了主,李满仓的脾气她知道,这门婚事她要是私自退了,也没法向李满仓交代。
周氏说道:“俺没说要退亲,俺就是想问问恁为啥不告诉俺她是个哑巴?”
刘大妮说道:“俺也没有想瞒恁呀,几个孩子相看了一下,都相中了,俺以为大贵知道了张灵芝是个哑巴呢……”
李大贵和张灵芝办了那种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再说啥也晚了,周氏虽然心里不甘,但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就垂头丧气的回家去了。
李大贵心里不舒服。这几天是吃不香,睡不着的,人也瘦了不少,周氏看着他这个样子也很是心疼,劝说道:“大贵呀,人各有命,这也许就是你的命吧!”
李大贵说道:“恁认命,俺才不认命呢,俺就是不想娶个哑巴!”
周氏说道:“你和人家闺女都那个了,要是没有发生这事,这个亲也能退了,可发生了这事,这个亲是真的退不了了,咱家做事都是讲良心的,你伯也不允你退亲的,你就别在胡思乱想了……”
再说孙美玲一直记着李大富的好,这天她去地里弄菜,正好看见李大富扛着一筐子草从东沟那里过来,就说道:“大富兄弟,俺家种的白菜,恁等一下,俺给恁拔一些回去吃!”
李大富说道:“俺不要,俺家有菜!”李大富快步的从她身边经过。
寡妇门前是非多,李大富是怕别人看见说闲话,对孙美玲不好。
李大富一边走一边还想着那天晚上竹林里的对话,是他们故意诬陷了孙美玲,他怕他们还会有啥阴谋,他想把这件事告诉孙美玲,让她防着点,可又觉得不妥。
孙美玲看着李大富远去的背影,心里不知道是啥滋味,她是一个寡妇,还被别人诬陷成一个不要脸的女人。是不是李大富在故意躲着她?不想跟她有啥交集?不知道为啥?孙美玲突然很在乎这些。
李家要办喜事了,但所有人的脸上没有一点喜色,家里的空气很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天中午,周氏和李桃花正在灶房做饭,突然就听见有人来到院子里,周氏走到门口一看,也是大吃一惊。
来人是王大东和李杏花,还有几个年轻男子,他们是拉着架子车来的,周氏不知道他们想要干啥?
“杏花,恁咋来了?恁这是要干啥呢?”
李杏花双手向胸前一抱,说道:“娘,俺是来要账的。”
周氏听她这么说有点懵,说道:“你要啥账?俺又不欠恁家的账。”
李杏花说道:“娘,恁可是贵人多忘事呀!俺这成亲才半年,恁可忘了,恁还欠俺200块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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