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在的时候,李大富在家里种地,同时照顾周氏。每到周末,王春花都会买上肉类,水果和点心回到李家村,一家人共度周末。
如今李大富坐牢了,周氏也去世了,几个孩子在学校里,家里已经是人去楼空,王春花就没有必要再回去了,她也不敢回去,她怕触景生情,会忍不住潸然泪下。
农村有早清明晚十来一的说法,再有两天就是清明节了,王春花趁着周末休息,买了祭品到乡下给公婆上坟。
她先把一块卤肉和一些水果摆在公婆坟前,然后点着了火纸和鞭炮……听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她悲从中来,跪在坟前哭出了声。
从她嫁到李家,她亲眼见证了这个家所遭受的苦难,公婆都是好人,虽然他们有时候的所作所为有点自私,不过王春花能理解他们,在那个贫困年代,很多事情都是被迫无奈的。
李满仓一辈子受苦,没有享过一天的福气,他为了这个家辛辛苦苦操劳了一辈子,可到头来依然是穷的叮当响。
为了给两个儿子娶上媳妇,他不惜牺牲两个闺女一辈子的幸福,表面看他很无情,对闺女很残忍,其实他的心在流血,愧疚感一直缠绕在他的心头。
他是带着对家庭的愧疚,带着对两个闺女的愧疚遗憾离开的,想到公公,王春花忍不住嚎啕痛哭。
公公去世之后,这个家的日子才慢慢好了起来,婆婆周氏也享了几年的福,这让王春花的心里有了些许的安慰。
可李大富冲动做出错事,周氏伤心过度离世,王春花心痛不已,“爹,娘……你们放心吧,大富在里面表现的很好,他有可能被减刑……”王春花声泪俱下。
上次周末,杨忠良陪杨老汉来看望王春花,告诉她李大富在里面表现不错,杨忠良已经跟他谈过了,只有好好表现,才有减刑的可能。
王春花心里是五味杂陈。她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见到李大富了,每月探视日她都会去,可李大富拒绝见她,她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可他们都十几年的夫妻了,怎么能说断就断呢?
王春花和李大富结婚快二十年了,李大富不是个好丈夫,但他绝对不是个坏人,他忠厚老实,喜欢打抱不平,这是他的优点,也是致命的缺点。
他这样的性格最终铸成大错,给整个家庭带来了永远也弥补不了的伤痛。
出了这样的事,其实最难受的人是王春花,她也恨过,怨过,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多的埋怨也没有用,她只能坚强面对。
刚刚下过一场春雨,王春花从地上站起来,拍掉粘在膝盖上的泥土。
她看看四周,这里草木葱茏,地埂上的野花争芳斗艳,一幅生机勃勃的景象。她心里的凄凉和这幅美好的春日画卷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从远及近,她的目光落在公婆的坟前,这里长出了很多的野草,她弯下腰开始拔草,准备把公婆坟前的草拔干净,这也是她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了。
“嫂子……”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王春花站起身,扭头朝后面看去,就看见李大贵拎着一个塑料袋子朝她走了过来。一个多月没见,李大贵更加憔悴不堪,他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
李大贵曾经是镇上有脸面的人,他开录像厅赚了不少钱,而且在镇上买了宅子盖了新房,成为村里人人羡慕的对象,可天有不测风云,李高升意外去世,对李大贵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李大贵消沉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努力从失去儿子的悲痛中走了出来,因为他还有一个女儿李小雅,他需要为她负责,他也不想成为别人的笑柄,所以他要努力的生活,挣钱供李小雅读书。
李大贵知道梁彩云的脾性,他不想让这个家散了,对她一再的忍让,正是他无底线的忍耐和纵容毁了这个家。
梁彩云惨死,李小雅失踪,李大富也因此送进了监狱,他的母亲周氏也因为这事离开人世,可谓是家破人亡。
对于心气很高的李大贵来说,这种打击是致命的,他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坚强下去,只能堕落。
“嫂子……是俺不好……俺对不住你,对不住俺哥……”李大贵蹲在坟前哽咽道,“要是俺早点和梁彩云离婚,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李大贵感觉浑身无力,就趴在周氏的坟头痛哭起来。
一个梁彩云毁了整个李家,他悔恨交加,李大贵不是在哭周氏,而是在哭他自己,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混到这步田地,他就如一具行尸走肉,活着索然无味。
“大贵……”王春花见李大贵痛哭,她也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想到牢里的李大富,想到自己的三个孩子,王春花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
二人的哭声惊动了落在坟头的麻雀,它们就扑扑楞楞的飞走了。
“大贵……事情已经出了,你一定要振作起来……”王春花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用手擦去脸上的泪痕劝说李大贵。
李大贵也慢慢停止住了抽泣,“嫂子……俺昨个去看了俺哥……”
王春花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大贵,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李大富了,“你哥他还好吧?”
“嫂子……俺哥说他不见恁是不想拖累你,他的刑期很漫长,他希望你忘了他,再往前走一步……”
王春花背过身去,两行清泪又顺着她俏丽的脸颊流下,“大贵,你不要说了……”
李大贵说,“嫂子……其实俺哥心里很难受,他舍不得你……我跟他说了,让他好好表现,争取减刑……嫂子……俺就是想让你等等。
这是俺的意思,俺不想让俺哥和俺一样孤家寡人……”李大贵又忍不住眼圈泛红。
王春花并没有想要改嫁,她想要把三个孩子养大,帮助他们成家立业,等李大富出来团聚,即便他一辈子出不来,她也没有想过要改嫁。
“我知道……我会等他的……”
李大富坐牢了,公婆都离世了,王春花作为嫂子,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大贵继续堕落下去。
“大贵……以后你咋打算的?”
李大贵走到地头,一屁股坐在地埂上开始抽烟。
灿烂的阳光照着绿油油的麦田,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季节,但李大贵的心已经死了,他绝望了……
“我能有啥打算?过一天少两晌吧……啥时候死了也就解脱了……”李大贵苦笑的看向远方。
“大贵……你千万不要这样想,你要振作起来……你还有小雅呢……孩子只是一时冲动才出门的,等她在外面吃了苦头,自然就回来了……
小雅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孩子多伤心呀……”
提到李小雅,李大贵暗淡的眼神突然有了光,可转瞬即逝,“小雅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一个小妮在外面咋活呀……这一切都梁彩云惹的祸,她根本不配做妈……快一年了,小雅都没有回来……恐怕回不来了……”
“大贵……你不要说这样的丧气话……你好好的,等小雅回来……”王春花又开始弯腰去拔坟前的杂草。
李大贵抽完一支烟后也过来一起拔,“大贵,你要是愿意,就去工厂干活吧……你一个人老是闷在家里也不好,时间长了会生病的……”
李大贵天天盼望李小雅能够回来,她可是他唯一的希望。如果李小雅不回来,他看不到希望,干什么都没有心情。
两个人把坟前的杂草拔干净了,也差不多快晌午了。
王春花准备回镇上,李大贵却说要回家一趟,他想回去看看老房子,王春花说,“大贵,我希望你快点振作起来……你要是啥时候想干活了,就去服装厂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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